「一個平民出身、又無父無母的孤兒,配不上我國的王室,而她不是本國人,更不能成為我國王妃。」
因為大臣們的反對,克里的父母親一時之間也無法接受紀蘭芳,克里辛苦地夾在中間,一邊要取得大臣們的同意,一邊還要隱瞞紀蘭芳事情的真相,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一個月後,紀蘭芳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孤兒又怎麼樣?是異國人又怎麼樣?她又不偷不搶、也沒做任何對不起別人的事,犯不著在那里受別人的輕視。
雖然她愛克里,可不代表她就會是一個委屈求全的女人。
於是紀蘭芳立刻收拾行李回台灣,並且決定再也不要回去看人臉色。
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平時很好說話,可是一旦惹毛她,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雖然她出身貧困,可也是有自尊的!
就這樣,兩人沒結成婚,可是克里王卻是個很專情的人,沒娶到紀蘭芳,他也就決定終生不娶,每每在處理國事的空檔時,他就飛到台灣陪她,從不嫌辛苦。
後來紀蘭芳懷了孕,他甚至長期待在台灣照顧她,也在那時候,他練出一身好廚藝--因為紀蘭芳在懷孕期間,真是超挑嘴的,而之後的挑嘴則是因為被他養刁了。
爾後涼希出生,他在她坐完月子、身體恢復後才回國,之後固定每半年飛一次台灣,持續二十年不變,直到現在。
紀涼希從來不覺得自己這種身分有什麼特別,可是雷斯來了,代表她得去面對自己的身分。
但這真的是沒道理啊!
「我回不回去很重要嗎?」紀涼希很無奈地睞雷斯一眼,然後注意力繼續轉回手上的工作。
通常她沒課的時候,不是去采購一些做生意所需要的材料、就是在家里讀書或做手工,而這個雷斯,從他出現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天天都跟著她。
他的目的,在隔天一大早的早餐桌上,她爸爸就對她們母女倆說了。
而「回不回去」這個話題,他們也像現在這樣,閑聊了三天。
「你是王室的血脈,回不回去當然重要。」
「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耶!還血脈不血脈,听起來好怪。」她滿臉不以為然。
沒有她,聖卡萊爾公國還不是好好地存在著?
「王室總會有一些旁人難以理解的怪習慣與怪傳統;再說,尋血脈是很正常的,難道你不會想知道自己來自哪里、真正的父親和母親是誰嗎?」
「這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你不知道,你會不會想知道?」他問。很順手接下她做好的一樣小飾品擺好,然後遞上另一個。
「我……」當然會!
「太王和太王後年紀都大了,他們會想見見自己的孫女,也是很正常的。」
「他們從來就不承認我媽媽,何不干脆就當作沒有我?」大家省的麻煩。
「但你確實是他們的孫女。」
「說到子嗣,好像老人家都特別重視,至於生下子嗣那個女人,通常是最不被重視的一個。」說到這里,涼希忍不住翻翻白眼。
真是有夠迂腐。
「看來,你對太王和太王後有很多的不諒解。」雷斯接下一個做好的飾品,再遞另一個給她。
「也沒什麼好不諒解的,我只覺得他們要你來找我很多余。」她聳聳肩。
「是這樣嗎?」
「本來就是呀,我習慣自己的身分是私生女,也喜歡在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我和媽媽,人生會簡單很多。」
「如果真的習慣當私生女,現在怎麼會對太王和太王後這麼不滿?」他笑笑地,輕易戳破她的罩門。
涼希一時啞口無言。
他卻是笑笑地看著她,讓她沒得隱藏。
「你很討厭耶!」她抱怨。
「有嗎?」他眼里含笑望著她。
「我本來真的很習慣自己的身分啊!誰叫你突然來,害我又意識到自己父不詳的事實。」她是有一點點介意,但沒有別人想像中那麼介意就是了。
「你不想要回自己應得的身分嗎?」
「從來沒有擁有,怎麼要回?」她慧黠地反問。
「中國人有句話說,出生是沒得選擇的。」雷斯笑望著她。「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改變不了你身上流著卡萊爾王族血統的事實,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那是個什麼樣的國家嗎?」
「不用去看我也知道它很迂腐。」她輕哼。手邊的飾品做完了,她開始做一些吊飾。
「迂腐?」
「會用『身分不合』這種理由來拆散兩個相愛的人,不是迂腐是什麼?」
「那是二十多年前。」
「可是二十年後,我也沒看見他們承認自己迂腐呀,反而是叫你來把我帶回去,誰知道我回去後,會不會又來一句『身上流著一半不夠高貴的血液,沒資格成為王室中人』?」不是她存心刁難,而是--電視上的戲劇都是這樣演的嘛!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接受一個人,隨便都嘛找得出理由。
「你想太多了。」雷斯失笑。「事情沒這麼復雜。」
「可是,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身分,對我來說就很復雜啊!」她咕噥道。
「那是你與生俱來的身分,不是多出來的莫名其妙身分。」看來,她對公國真的很反感。
「我已經長大、也成年了,現在才來補償我祖父母的疼愛,未免太晚了吧?」她又不是剛斷女乃的女乃娃,不需要人家寵的。
「那麼,換個角度想,由你去安慰兩個老人家的心,讓他們開心,對你來說並不困難,不是嗎?」
「可能吧。」她聳聳肩,把最後一個吊飾放進袋子里,然後站起來,伸伸懶腰,「雷斯,你對王室很忠心,對嗎?」
「是。」他點頭。
涼希偏著頭,很仔細地望著他,然後吐出兩個字︰「迂腐。」接著繼續彎身將各類小包包分類歸位。
「迂腐?!」
「對啊,我覺得忠心呀、盡忠職守呀、為王室死而後已呀……那好像是歷史劇里才會有的台詞。」把古早人用的話常常掛在嘴邊,當然迂腐羅!
「現在,也會成為未來的歷史,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變的。」他淡淡說道,眼神始終望著她。
咦?好像是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涼希好奇地抬起頭,正巧望進他的眼楮里,這才發現,他有雙很漂亮的眼楮--雖然用漂亮來形容男人有點奇怪,可是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了。
那種藍,不深,很清澈,可是眼神卻很深邃,不容易從他的眼楮里看出什麼……看得太過專注,她忽然覺得頭有點暈。
「涼希。」看見她的反應,他立刻伸手扶住她不穩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在她背上緩緩拍撫著,語音低沉地問︰「你沒事吧?」
「沒……沒事。」閉上眼沒再看他,她的頭暈好像好了一點。她模了下空空的肚子。「我肚子餓了。」
大概坐太久、又太久沒吃東西,才會害她血糖下降,一時頭暈。
「你想吃什麼?」
「街口有一家面店,我們去吃魷魚羹面好不好?」既經濟又可口的台灣小吃,吃的飽又不浪費錢。
「好。」他點頭。
「耶,走了!」她拉著他立刻直奔面店。
好煩啊!
雷斯老是跟她提回聖卡萊爾的事,很煩。
想到媽媽不能和爸爸名正言順在一起的委屈,她猶豫著該不該真的去一趟聖卡萊爾。
涼希沒有以為自己真的重要到可以改變一切,不過,有些事她總是得試一試才知道結果。
但想到聖卡萊爾是一個那麼迂腐的國家,她還是很不願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