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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這段長達十年的血價。
報仇的結果,似乎很簡單,但是為了這個結果,他和她各自付出了十年,代價未免太大。
面對血海深仇的仇人,東方情沒有一刀殺了他以求痛快。因為,在雲流宮中經過十年的歷練,他深思熟慮的行事作風,已凌駕了他感情用事的沖動。
仇要報,但論起葉家所付出的代價,絕不是一命相抵就足夠;不殺他,是要柯渡飛自己承受比被殺更痛苦的後果。再說,一刀殺人固然痛快,但那樣並不代表就是對的。
濟南府衙公告柯渡飛罪狀,宣判他與吳山寨死罪,靜待秋決,柯家堡財產全數充公,山東境內一片嘩然。
這些結果,也算意料中事,東方情不再費心神注意,在府衙公告的隔天,他帶著雲水心回葉家祭拜爹娘。
墨硯刀已回歸葉家人,葉家的血案真相也已人盡皆知,沉在這座宅院里整整十年的冤魂,如今也可以安息。
祭拜爹娘過後,東方情將兩人手上的香,插在墓碑前。
東方情望著她,動手將她的面紗拿下來,轉而披在她肩上。
只有兩人獨處的時候,他不許她遮著臉,他們兩人之間,連面紗這層薄薄的距離都不可以有。
「雲兒,柯家堡的事已經了結,明天,我們就動身回雲流宮。」
「回雲流宮?」她抬眼。
「對。」他握著她的手,在宅院里散步,也算是道別。「回宮後,再找天仇來醫好你身體里的毒。」
「如果醫不好呢?」
「一定醫得好。」他肯定地望著她。「天仇的醫術高明,就算真的踫到他解不了的毒,也還有宮主。」
再不然,最後最後,也還可以找唐門的人。傳說唐門有一位絕世高人,天下間沒有他解不開的毒,也沒有他想毒卻毒不死的人。
雲水心垂著眼,她該去嗎?
東方情一看就知道她又在猶豫什麼,他笑嘆口氣,抬起她的臉輕輕撫著。
「雲兒,你是我妻子,我們拜過堂的,對嗎?你不會想在十年後,給為夫的我一張休書吧?」
「你胡說什麼。」她輕斥,很想笑,但又不想被他惹笑。
「跟我回雲流宮。」他輕輕哄誘。
「可是……」她猶豫地咬了咬唇。「那里的人知道你有妻子嗎?」
「知道。」就算原先不知道,在他昨天將消息傳回去後,保證雲流宮上下全都知道了。
「可是,我……」她心里總有不安。
「在這個世上,還有你牽掛的事嗎?」
只有他啁。她瞥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眉目傳語,他可以心神領會,于是又問︰「既然只有我是讓你牽掛的,為什麼還要猶豫?」
她不是猶豫,而是經過十年,他們都不再是以前的他和她,況且她現在的模樣
如果將來有一天,他嫌棄她了,她會承受不起、會因心碎而死的。
「雲兒,跟我回去吧!其實我可以直接帶你走,如果你不肯,就算一路下迷藥,等你醒來,我們也會回到雲流宮,但是我不要這樣。我希望你願意跟我回去,當我的妻子,和我廝守一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對嗎?」他低柔地道。他知道,就算分別十年,她還是愛他的。
她回望著他,良久,終于點點頭。
「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答應我,不可以限制住我的行動。」她加但書。
「可以。」才怪。
東方情很清楚,她答應跟他回宮,去解毒;但是,她還沒完全打消離開他的念頭。
休想了。一旦上了雲流宮,他怎麼可能讓她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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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青華藥鋪,將身前的雲兒給扶下馬後,東方情就覺得不對勁。奇怪,事情都解決了,他怎麼還會心神不寧?
等走回後院,東方情就知道原因了。
「東方大哥。」見他們回來,風琤立刻迎上來。
「原來是你們。」是風琤和秋寒星。
「嗯。」風琤朝著那位戴著面紗的雲水心,淺笑地點了下頭。「你一定是雲姑娘了。」
「雲水心。」她遲疑地回答。
「我是風琤,雲流宮主座下四婢之一,東方大哥算是我的兄長,也算是我的師父。」她先自我介紹,然後又接著道︰「他是我的夫婿,秋寒星。」
「雲姑娘。」在風琤的示意下,寒星光打招呼。
「秋公子。」她回了個禮。
大家都認識了,風淨望向東方情。
「龐管事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們了。東方大哥,你該一開始就告訴我和寒星的,這樣至少我們還能幫你一點忙。」結果,東方情卻只要他們傳個命令,然後要他們好好去游玩,真見外。
「很多事已經安排好,不是真的很大的難題,也不必要你和寒星來幫忙。你們才新婚,應該多聚聚。」東方情笑了笑。至于那些陰謀來算計去的事,實在不適合在人家新婚的時候就叫人做。
「東方大哥,你還是太見外了。」風琤搖搖頭。
在她有危險和難題的時候,東方大哥二話不說便替她承擔了下來;而這次東方情有事,她卻沒能及時幫到忙,還跑去游玩,這讓她內疚。
「寒星?」東方情笑笑地望向秋寒星,妻子的內疚,做丈夫的應該要負責安慰一下吧。
「琤兒,你有這份心,東方會了解的。東方有能力處理好自己的事,你應該相信他。」秋寒星上前擁住自己的小妻子。「再說,真的需要幫忙,我想東方不會舍不得叫我們的。」如果情況有危急到得要他們出面,東方早叫人了。東方情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好吧。」只能這麼想了。
「淨兒,明天我們就要回宮,不如今天晚上你做幾道小菜,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飯、聊一聊?」寒星建議道。順便可以熟悉一下,這個讓東方情惦念半生、深愛不移的女子。
「好啊。」風琤立刻點點頭,看向東方情和雲水心。「酉時中,我們在後院石庭見,你們一定要來。」
雲水心顫了下。
「我和雲兒一定到。」摟住雲水心,東方情肯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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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用飯,代表她必須拿下面紗,東方情可以不在意她的臉,但———別人呢?
雲水心就擔心這個,她已經見過太多鄙夷的臉,有的人雖然不介意,可是她也無法承受別人眼中的同情。
事實證明,她是多慮了。
在東方情的脅持下,她沒能賴得開,還是到石庭赴風淨的晚餐之約。
一見到她的臉,風琤和秋寒星並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更奇怪的是,他們的表現像她就是個平常的人,她的臉一點也不嚇人。
如果這是東方情的影響力,那麼,她該感動還是難過?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用完晚膳,東方情牽著她走向廂房,望著她的眼神是寵溺的。
她的眼光一下子暗,一下子亮;表情一下子高興、一下子遲疑。可見她又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他們……對我的臉,並不驚訝。」她遲疑著,很老實地說了。
「我事先告訴過他們,但真正見到你的模樣,琤兒很為你心疼。」在她沒注意到時候,風琤對他說了。
「她、她很美。」這是真心話。
風琤清麗動人、秋寒星瀟灑俊逸,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天生的壁人。風琤的溫柔,牽制住了不羈的寒星,讓他心甘情願守著她,不再漂流。
「宮主座下的四婢都很美,風琤柔、霄玦俏、水玥嬌、焰珂媚;她們四個人的武功,是我和其他三位堂主教出來的,所以四婢和四堂的關系,可以說很密切。四婢全都名花有主,等回到宮里,你還有機會可以見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