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想阻止。
「別動!」他再度命令,確定她的痛只是因為扯動傷口,並沒有使結痂的傷口再度裂開後,才望向她,「你終于醒了。」
他的神情滿是關心與如釋重負,她不自覺將被子拉到下巴,密密地蓋住自己的身體。
由他剛才的舉動看來,月兌掉她外衣而讓她衣衫不整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她該先害羞還是生氣?但是!他是為了幫她治傷呀。
咬了咬唇,猶豫半晌,她終于輕聲開口︰「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端了杯水,湊近她唇邊。「喝一點。」昏迷了三天三夜,她的聲音比他想象中更沙啞。
她順從地喝了點,才想再問一次,他已經先回答了——
「還記得你夜探柯家堡的事嗎?你受傷了,是我把你救回來,替你療傷、照顧你;你已經整整昏迷三天了。」他拂開她的發絲,為了讓她能舒服的休息,他早在第一天夜里就將她梳好的發髻散開,而她散著發,看起來更加荏弱,也更令他眷戀。
「三天?」那麼,他們沒抓到她?可是,不對。
「你不是已經離開了,為什麼又會在柯家堡出現?」
「你以為我真的放心你一個人待在那里?」他語帶寵溺地反問。
幸好那天晚上他去了,否則她不就會被那些人抓了,更甚的是……殺了?!
一想到這里,他臉色沉了下來。
「為什麼一個人去探密室,你想做什麼?」
「我想去……」她忽然頓住,別開眼,硬邦邦地回道︰「我想做什麼,與你無關。」
「有關。」他溫和地糾正,不訝異她的脾氣變倔強了,這些年一個人獨自生活,一定讓她吃了很多苦。「你要去偷墨硯刀,怎麼會與我無關?」他伸手輕踫她的臉。
「你知道?!」她躲開他的踫觸,瞪他一眼。
「就算本來不知道,光听你這幾天說的夢話,也知道了。」他含笑道。
「我說夢話?!」她嚇到,然後拼命搖頭,「夢話通常是假的,你別當真。」太激動的後果,是又扯動了傷口,讓她又差點痛的掉淚。
「別亂動!」她眉頭一皺,他立刻按住她的肩,不讓她亂動。「你的傷口才好,不適合太激動,有話慢慢說,我不會跑掉的。」
「夢話是假的,你不可以當真。」她听話不動了。
「我倒覺得,說夢話的時候,才是最真實的。」
他深深望著她。「至少,一定比現在的你誠實。」
她咬著下唇,閉口不語。
「雲兒……」他嘆息地喚,不知道該拿她的倔強怎麼辦。
她狐疑地抬起眼。「我的名字是雲娘。」
「我習慣喚你雲兒。」
「我不是雲兒!」她否認,不願意在此刻听見這個稱呼。過去那個天真不知愁的雲兒早就死了,現在存活的,只有一身仇恨的雲娘。
他不跟她爭論,只是拉出她胸前的那個女女圭女圭;她立刻搶回去。
他沒有跟她搶,只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為什麼不承認?」
「承認什麼?」她語氣僵硬。
「你早就認出我了,對嗎?」他撩起她一繼烏發,纏在手指中。
她躺著,而他盤踞住她上方所有視線,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親呢無比。
「認出……什麼?」她呼吸一窒,為他突然傾下的臉龐。
「我是誰?」他吐出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擾亂了她的呼吸。
「葉……」她倏地一頓,轉開臉,躲開他的誘惑。「我不知道。」
「撒謊。」他輕柔地道,扳回她的臉,「你是雲兒,而且知道我是誰,否則你不會在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落荒而逃。」
「我才沒有……落荒而逃。」她不想看他,他偏偏穩穩握住她的下巴,雖然沒弄疼她,但也讓她跑不掉。
「不然為什麼一見到我,就跑掉?」
「那是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她拉下他的手,臉垂到側方,拉起被子想遮住。
「不要遮。」他握住她的手,低沉的聲音含著一種令她心安的撫慰,「在過去三天里,我一直守著你,就算閉著眼,我也能看見你,我說過,在我面前,你不需隱藏你的臉。」
「沒有人……會喜歡看見一張丑陋、滿傷痕、又可怕的臉。」她忍住哽咽。「我不要你的同情。」
「我沒有同情,是心疼。」她不肯談身份的事,他就不在此刻逼她,在看見她身上的傷痕後,他不忍心再見她有一點點的難過,有些事是該讓她承認,不過,不急在這一時。所以他轉而問道︰「告訴我,你的臉是怎麼受傷的?」
她垂著眼,不說話。
「雲兒?」
「不要叫我。」她把臉埋進被子里,直覺想蜷起身子躲起來,結果扯到傷口又是一陣痛,她終于忍不住眼眶里的淚,嗚咽地回道︰「不要問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好痛!」她干脆埋在被子里哭。
「雲兒!」
她哭了!
東方情慌的連忙想翻開被,結果她緊揪著不放,他不知道該怎麼哄,只好一把將她抱進懷里。
「乖,雲兒,別哭別哭,你不想回答,我不問就是了。」她才剛醒來,現在絕對不是追究真相的好時機,東方情現在只希望她別哭,好讓他能看她的傷口。
察覺她的嗚咽聲漸小,身子也漸漸放軟,他輕柔地將她放回床上,拉開被看她的傷口。
扯裂了。
他皺眉望著,迅速取出放在床頭的藥粉灑上,再敷上天仇特制的藥片,封住傷口,他的手掌放在傷口上方壓著,制止她再亂動。
她微微掙扎著想蓋住自己的赤果。
「別動。」他往上看,發現她一臉害羞與不知所措,因為剛剛哭過,所以連眼眶、鼻頭,通通紅成一片。他不自覺柔了表情,低沉笑了。「別害羞,你的傷是我治療的,現在害羞也來不及了。」因為,他早就看光光了。
她氣悶地瞪他一眼,拉起被又遮住自己的臉,不理他了。
東方情的笑聲更沉了。
雖然,她什麼都不肯承認,也什麼都不肯說,但至少她現在好好的在他眼前,有他親自看著,他不必再擔心她的安危。
雖然,她變得倔強,但許多舉止如當年,在他面前,她的冷漠維持不了多久,他相信,有一天她會承認的。
他一直陪著她,直到藥片被傷口吸收,她倦累地再度睡去,他才將她重新扶躺好,蓋上被,依著她低語——
「雲兒,我不逼你,但我會找到事實讓你承認的。現在,你安心養傷,其他的事我會處理。」
他的唇輕踫了下她額角,而後,移向她唇瓣,印下萬分憐惜的一吻,再放下床幔,不讓光線干擾地休息。
現在最重要的,是療好她的傷。
***
他現在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從那天她受傷後第一次醒來、被他惹哭後,他不再要她承認什麼,也不再問她什麼,但是堅持喚她雲兒,她抗議無效。
每天,她幾乎一醒來就能看見他。換藥是他親自換,不假他人;喝藥的時候,他會準備一塊糖,苦藥人喉後,他立刻喂她吃糖,像哄小孩子似的;接下來每天的三餐,都是他送、他準備、他陪她吃。
待在這里,她安靜養傷,不受任何人打擾。
他說這里是青華藥鋪,是他暫時棲身的地方,等她傷好後,他會帶她回他真正住的地方。
帶她?他說的好順。
他不介意她的容貌,也以行動證明了,如果不是他一直待她與常人無異,讓她幾乎忘了自己的缺陷,她的心情也許不會這麼平靜,傷不會好的這麼快。但是,她的容貌丑陋,卻是改變不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