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她的聲音細若蚊納,頭低的快要垂到胸前。
「我長得很可怕,讓你連看都不敢看嗎?」他的音調平穩的讓人不安。
「不、不是……」
「那麼,抬起頭。」
「不要。」她低叫著回應,「公子,請、請放開奴婢,奴婢必須——」
話還沒說完,她的臉已冷不防地被他以手指托起,一張滿是傷疤的臉,霎時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第三章
「呀!」
她驚慌地瞪大眼,立刻推開他的手,退開兩大步遠,低喘著別開身,伸手拉住面紗,將臉完全遮蓋住。
那是一張傷痕交錯的臉,傷痕有長有短,甚至連額頭上都有,有的傷口淺、有的傷口深。由疤痕看來,這些傷應該已經存在很久了。
東方情並沒有被她丑陋的臉嚇住,反而走向她。
「我嚇到你了?」他的氣息就在她身後,而他輕柔的語調里,含著明顯的歉意。
這個男人……還是這麼溫柔……
她閉了下眼,阻止酸楚的淚意在這個時候掉出來。她無法開口說話,只能搖搖頭。
東方情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麼,兩次見到她,他都有股想把她摟入懷中安慰的沖動,想替她擋去所有的傷害——
這不對勁。
他們只是陌生的兩個人,他不該對一個陌生的女子有這種保護欲。
「公子,奴婢告——」她想離開。
「慢。」他抓住她一只手,端詳著上頭的血絲。
罷才她跌倒了,肯定是因為摩擦到地面而受傷。
「先跟我回房,我替你上藥。」是小傷,但在她一雙細女敕的手上卻極不搭調。奇怪的是,她是奴僕,怎麼會有這麼一雙青蔥玉手?
「不用了。」
「要。」他堅持,不理會她小小的掙扎,牽著她往自己的房間走。柯家堡雖然不小,但地形根本難不倒他,只走過一遍,他就完全記住。
掙月兌不開他,只好跟著他回房。
他房里只點著一盞油燈,一進房,他牽她坐到燈前,然後取出隨身的外傷藥,拉起她的手,小心地上著藥。
她咬著下唇,忍著上藥必然的刺疼感。
「忍耐一下,明天應該就會好了。」他不由自主地安慰她。
「嗯。」她點點頭。
上完藥,他用毛巾沾了冷水,熨貼向她的臉,她立刻反射地一縮。
東方情拉近她,不容她拒絕地將冷毛巾貼上她臉上有紅腫的位置;她想掙開,他輕易地以一手制住她。
他身上的氣息瞬間充斥她的鼻間,她暈眩了下,差點失控地投入他懷里。
「她為什麼打你?」他輕問,一邊細望著她,觀察著她的反應。
「我很丑……你不該看……」她及時回神,低垂著眸光,看起來難過的像要哭了。
「外表的美丑對我來說,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顆心。
「讓……讓我回去……我不要緊……」
「等我幫你上完藥,你再回去。」他的語氣溫柔,但很堅持。
「可是,小姐……,」
「你還沒告訴我,她為什麼打你?」他再度溫和地打斷她的話。
「她——」她頓了下語氣。「小姐不希望我到前院來,怕我會嚇到別人。」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在柯家堡的廚房打雜。」她咬了咬下唇。「我……我不痛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她眼神閃爍,想編個名字,偏偏腦袋里一片空白。
「別說謊。」他的聲音警告似的傳來。「告訴我你的真名。」
她深吸口氣,咬著唇,閉嘴不答。
他望了她一會兒,決定不逼她。
「為什麼在這里工作?」
「我需要活下去。」她低語。
「為什麼每次看到我,就急著避開我?」
「沒……沒有。」
「沒有?」他抬高她下頜,拿開毛巾,仔細端詳著她臉上的紅腫有沒有退。
「不要……看我。」她難堪地別開臉,淚光隱隱閃爍在眼中。
「別哭。」他不自覺地輕哄,「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覺得難堪。」容貌的缺陷,肯定是她心頭上難忍的痛。
「別人怎麼看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看你自己。」他頓了下。「你真的因為你臉上的傷而自卑,認為自己該受別人輕視嗎?」
「你……你不會明白的。」她推開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沉溺了。
「我不明白,你可以說給我听。」他讓她退開,但不讓她離開。
「公子,請你……放開奴婢,奴婢必須回去了。」
她掙月兌不開他的手。
「那你答應,以後不再避著我?」東方情不喜歡她避他如蛇蠍的模樣。
「公子是貴客,不該和我這樣的奴婢糾纏不清。」她急了,說話也變尖銳。
他突兀地放開她。
「回去的路上,自己小心點兒。傷口別下水。」
他別開身,淡淡地叮嚀道。
他沒有發怒,但她知道他生氣了。
「我……我……」她想解釋什麼,卻不知道能說什麼,最後,忍住快決的淚意毅然轉身,離開了他的房間。
不可能……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咿呀一聲,門扉合上的同時,他也轉回身。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對她糾纏不休?
難道只因為,她的神情與眼神……和「她」好像?
***
听說,因為他在南山救了小姐,所以被小姐請回堡里做客。
听說,小姐對他非常禮遇,看起來,這位救美英雄是打動美人的芳心了。
听說……听說……
她一直待在廚房與後院做打掃工作,什麼都只能听說;她沒再到前院去、沒再遇見他,他也不曾來找她。
這樣也好,但——
他是「他」,難道他一點都不知道柯渡飛做過什麼嗎?如果知道,他怎麼還能平心靜氣地留在這里跟柯家父女談笑風生?
但如果不知道……她是不是該告訴他?
可是,她能用什麼立場版訴他?她的話,他會信嗎?
「雲娘,今天的空心菜便宜,你要不要買回去?」
听見菜販的招呼聲,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市場,想起廚師的交代,她趕緊對菜販點點頭。
「要。大嬸,請你待會兒送五斤的空心菜到柯家堡。」她掏出菜錢。
「好。」大嬸收下錢。「待會兒我收攤後,立刻送過去。」
「謝謝。」
就這樣,她買好了廚師所交代的好幾種青菜與搭配的材料,最後,來到賣肉類的攤子。
「大叔,今天有山雞肉嗎?」
「有,要多少?」
「十只。麻煩你先拔完毛,再送到柯家堡。」
「這樣要加工錢哦。」大叔提醒。
「沒關系,張伯說,雞肉的錢請你直接跟他算。」
她說道。
「老張啊,好,我會送去,你放心吧。」賣雞的大叔爽快地答應。
「謝謝大叔。」最後,來到最愛找她麻煩的豬肉攤,這對夫妻在這市集上是有名的難纏,並且勢利得很。
「大叔大嬸,我……」
「不賣你。」沒等她把話講完,那個正在削皮的大嬸就直接回絕。
「這是張伯交代的,柯家堡……」她耐心地再說一次,結果又被打斷。
「那叫老張自己來買。」
「大嬸,你何必這麼為難我,我也只是奉命來買豬肉,如果你不想看見我,我說完立刻走就是。」
「豬大嬸,你就別為難雲娘了,她也只是奉命出來買東西而已,不然,你把她要買的豬肉拿給我,我替你送。」好心的雞大叔幫忙講話。
「我們家的豬肉,就是不賣她。」豬大嬸就是看她不顧眼。人長那麼丑,還叫「雲娘」那麼好听的名字;她好歹也算是豬肉攤上一枝花,偏偏她老公就愛叫她「黃臉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