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雨華很快的翻動里頭的東西,挑出幾件後,她又試著將保險櫃的門關回去。
他伸出手幫她把門推回去扣上,鎖已經不能用了,但他們至少可以暫時維持表面的完整;如果松老沒有來檢查里頭的東西,他就不會知道保險櫃里的文件少了一些。
處理完後,唐文權將客廳里的東西盡量恢復原狀,然後帶著她回到二樓她原來被關的房間。
「為什麼我們不從大門走?」她問。
「我想,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我們到過一樓。」唐文權打開窗,然後打個手勢要阿蒼到底下等著,再回過頭,「小雨,妳只要抓緊繩索,順著往下爬就好,其它的不要擔心,阿蒼會在下面接著妳。」
他抱她坐上窗沿,然後把她抱著的東西拿過來。「我先幫你拿著,待會兒下去後再還給妳。」
「嗯。」她點點頭。他知道帶著那些文件,她根本無法攀下去;他的關心,讓她又想哭了。「文權,我……」
唐文權點住她的唇。「有什麼話等我們回去再說。」等她安全了,她會知道他有多想把她抓來打頓。
「嗯。」
「下去吧。」他教她抓緊繩子,看著她慢慢下去。
然後唐文權轉回身,在離開之前,再將房間弄的亂一點,故意將窗戶打破,還順便翻了小雨堅持要拿的文件數據,看了幾眼,一抹了悟飛進他眼底!他露出了一抹幾不可見的微笑。
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結束,等他把小雨安置好,他會再回來,好好跟松老算這筆帳。
*****
等他們回到北投的住處時,已經過半夜了。
溫雨華乖乖的跟著他下車,然後看阿蒼很自動的消失。
等一進屋里,確定了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他所熟悉、絕對安全之後,唐文權回身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緊緊的抱住她。
溫雨華手上抱著的文件隨即散落一地,但沒有人理它。
「妳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會被他抓住?我不是叫妳辭職、不許再接近他嗎?為什麼妳不听!」他低吼。
「我有听……」她小小聲地道,還沒辯解完,他又吼。
「有听為什麼還會被他抓住?我告訴過妳松老是個危險的人,妳就是不肯相信,對不對!」
「教授就是松老?」
「妳就是以為那些所謂有頭有臉的人不會說謊,妳那個天真的小腦袋瓜,就是不肯相信他們會做更卑鄙的事,對小對?妳知不知道當我知道妳失蹤的時候有多擔心?妳知不知道當我知道妳可能被松老抓住的時候,我有多擔心?」他第三度大吼。
她還是被緊緊箍在他懷里,而他的吼聲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的問題根本進不到他的耳朵。
當所有的擔心過去,唐文權的怒氣就爆發出來了;他真不敢相信,他堂堂一個黑道聯盟的刑部堂主,居然會干出這種宵小才會做的事,更別說--他真的幫她偷開了別人的保險櫃。
「你對我吼叫。」她抬頭,淚眼汪汪的指控。
「我還想打妳一頓!」
「我又沒做錯事。」也沒有做壞事。
「還說妳沒錯!如果妳听我的話,怎麼會被別人抓住?」他很凶的問,決定自己絕對不可以在她的眼淚下心軟。
「你那麼氣我,那你可以不要理我、不要來救我!」她掙不開他的抱摟,雙手只好掄成拳不斷捶打著他,可是他的手臂卻愈收愈緊,根本沒打算要放松。「放開我!」
「不放。」
「反正你氣我,干嘛不放開我?!」她沒力氣再捶打。不想和他吵、也沒力氣再與他吵,她好累,手背用力的抹掉眼淚,低道︰「教授要拿我來威脅你,你也可以不要理。」
第十章
「妳說什麼?」唐文權一震。
她深吸口氣,控制住自己。
「教授知道我和你認識,他認為我可以影響你,所以打算用我來威脅你答應為他做事。」
他竟然敢拿小雨做人質?唐文權氣的咬牙切齒。
「他作夢!」任何人都別想威脅他。
「我知道,我對你一點影響力也沒有。」她為他語氣中的堅決瑟縮了一下。她笑得很虛弱,感覺自己這幾天特別發達的淚水又要滿溢。
「誰說沒有?」他忽然低頭瞪著她。「如果我一點都不重視妳,就不會為妳的失蹤擔心、不必急巴巴的趕去救妳。」
「可是你剛才的話--」他的意思不是他不管她的死活嗎?
「如果我那麼容易被威脅、被控制,那我早就沒命,刑部堂主也早就換人做了!」將怒氣吼完,他總算冷靜了一點。「妳的腦袋里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罵你、不諒解你,你一定生我的氣。」她哽住聲。
「我是很生氣,但是還沒氣到想把妳休掉。」他悶悶的命令︰「不許哭。」
「我很怕……」她語音低顫。「一個人被關在那里,又被綁起來,我逃不出去,又好擔心你會被教授威脅……」
她這副模樣,他的氣哪還發得出來,只能抱著她開始安慰。
「不要怕,妳已經安全了;那家伙休想再靠近妳一步。」他手臂的力量轉輕,安撫著她。
「對不起……」她埋入他懷里。
「對不起什麼?」她又沒做錯事,只是害他擔心的差點得心髒病而已。
「對不起我罵了你……」她的聲音在他懷里低低的傳出來。「對不起我的自以為是,我不該指責你!對不起我讓你生氣、我沒有信任你;對不起我惹了麻煩,讓你跟著一起受累,對不起--」
最後一句哽咽的對不起,消失在他抬起她的臉、低頭吻住她的唇里。
她留下,原因是愛他;她離開,原因也是愛他。因為愛他,無法容許他是一個對社會有害的黑道人物;因為愛他,所以她不能接受他竟是一個不能見容于社會的人;因為愛他,所以她痛苦、掙扎,不知道在自己一向奉為真理的正義法條和心所愛的他之間,該怎麼取舍。
有那麼一瞬間,她恨自己愛他。可是已經愛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何況如果不愛他,怎麼可能會有恨?
而在愛他的情況下,她的恨根本持續不下去。
這樣的掙扎很累,可是她卻固執的不願意想通,世間沒有永遠的是與非,卻一直有著是與非,只是對象不同。他有他相信的正義與準則,她也有她的,不能彼此認同,不代表不能共存。
他細細的吻了她許久,而她顫動著回應,在他松開她的唇時,雙臂伸到他背後緊緊摟住他。
「被綁在那里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我能再見到你,一定對你說--對不起。」
他點住她微腫的唇瓣,搖搖頭。「不要再說了。」他不想听這句話。
「你會原諒我嗎?」她抬起眼。
「我沒有怪過妳,有什麼好不原諒的?」他縱容的一笑。「我只是氣妳太不懂得保護自己,讓我擔心的快白了頭發而已。」
她輕捶了下他的肩,破涕為笑。「你笑我!」
他包住她的雙手。「妳還是堅持妳的黑白論嗎?」他問。
「我堅持!」她點點頭,「可是,我也想通了。是非一直都存在,黑白一直都存在,黑暗與光明也一直都存在;它們同時成立,從來不會消失,只不過形式不同而已。而我以前所認定的,其實是最狹隘的一種;表面上的分別並不能代表什麼,真正的好與壞,應該在每個人的心里。」
「所以,妳還是認為,我的身分是一種錯嗎?」他只想知道一個答案。
她搖搖頭。「你有權選擇你想要的,我不應該妄加評斷;我愛你,我想,我應該也要愛你的選擇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