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理總是不能相容,暗,你說我該怎麼處理焰珂這件事?」柳輕非坐上園里的秋千,抬眼望著天空。
于情,她對焰珂用情之深感到動容,她明白感情的事不由人,既然愛上了又怎麼能說不愛就不愛?于理,她無法置宮規于不顧;身為一宮之主,她不能讓私人感情左右了是非判斷,但該怎麼做才是合適的處罰,她必須仔細的想一想了。
暗沒有出聲,因為他明白她心中的掙扎;也只在這種時候,她才會卸下平靜的外表,任情緒浮現在臉上。
「無名求見宮主。」北宮無名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園外。
「進來吧。」柳輕非斂回心思,看向走來之人。「你來,是為了焰珂的事?」
「是。」北宮無名點點頭。「無名斗膽,想知道宮主如何處置焰珂。」他身兼雲流宮執法之責,自然明白焰珂所犯的錯。
「依宮規,背棄雲流宮,該受什麼樣的處罰?」她問。
「重則處死。」焰珂為了任風行而不回宮,這已是相當嚴重的背叛舉動,誰都無法否認,就連焰珂自己也承認了。
「你認為,應該怎麼判?」她丟了一個難題給他。
「論罪不能饒,但無名請求宮主法外開恩,給焰珂一條活路;無名願承擔一半的罪責。」焰珂由他一手教而出,徒弟犯錯,師父也有責任。
「無名……」梆輕非略驚的站了起來。「你想以你的功勛,去救焰珂嗎?」
四婢初出江湖,並沒有機會立功,但四堂之主早已為雲流宮留下不少功勞;在雲流宮,功過的確可以相抵,而四堂之主身分僅次于宮主,由他們討保,宮主不能不列入考慮。
「是,請宮主法外開恩。」北宮無名道。
柳輕非望著他,良久,終于嘆了口氣。「無名,你這是替本宮解決難題、還是制造難題?」
焰珂的罪不小,她當然可以因無名的求情而特赦,改成較輕微的處罰,但這麼做,能讓雲流宮眾多弟子心服嗎?可是,無名開口了,她又怎麼能不饒?
就在他們討論的時候,西門不回也找來了。
「不回求見宮主。」
「什麼事?」柳輕非喚進。
「焰牌之主持牌求見。」
「焰牌?」柳輕非微揚了細眉。「持牌者是誰?」
「一個我們都很意外的人,」西門不回笑著吐出三個字︰「任風行。」
這倒有趣了!柳輕非臉上浮現了抹自得卻有所圖謀的微笑,讓一旁的北宮無名與西門不回神情都是一頓,互相交換一眼。
他們跟隨宮主已久,太明白宮主這種表情所代表的意思;只有在宮主心中有了絕妙的計策時,她才會有這種笑容。
「無名,你去將焰珂帶來。」她低聲在北宮無名耳旁交代幾句,然後北宮無名便領命離開;柳輕非看向西門不回。
「不回,就請你將人帶進來吧。」
*****
任風行就是焰牌之主。
無論如何,玉牌主人求見,雲流宮主沒有不見之理,所以柳輕非讓西門不回將人帶進來,而她則在簾內相候。
打任風行一進門,柳輕非就給了極高的評價。
劍眉星目、面容俊朗,一身冷硬與剛強的氣質叫人一見難忘,他神情冷漠、表情不多,情緒內斂沉穩的像少有波動,看來沉穩其實卻極輕微的步伐彰顯了他深厚的武學修為,難怪能輕易打敗青衣護衛、帶走焰珂;但在他身上並不見嗜殺的持質。
謗據以往的紀錄,他是狂妄獨行,江湖上傳的繪聲繪影,說他是名極恐怖之人,但事實上在他身上發生的唯一染血事件,卻是為了焰珂。
「我以焰牌,交換焰珂。」他一開口就直接說出目的,半點迂回、客套之類的話都省略了。
柳輕非不自覺笑了。
任風行的獨來獨往,是否也因為不擅與人相處?否則哪有人初見面什麼話都省了,就直接說出目的,虧焰珂還能了解他那麼深。
「玉牌的承諾里,並不包括雲流宮里的人。」她拒絕似的回應,存心試驗他的性情。
「我只要焰珂。」盡避神情冷漠,但在提到焰珂時,他激昂的眼神卻泄露了心情的激動。
七天的分離,思念之情已將他一貫的冷漠性情磨蝕殆盡;他一定要見焰珂!
「焰珂違背了宮規,情事重大,本宮不能將她交給你。」柳輕非的語氣依然優柔。
「不讓我見焰珂,我就拆了這里!」任風行低吼一聲,縱身便朝紗簾攻擊,企圖擒住雲流宮主,但暗飛入阻止了他。
暗擋在紗簾之前,兩名皆是絕頂高手的男人便動起武;為了焰珂,任風行非得要雲流宮主點頭不可,而暗視柳輕非的安危為第一要務,所以堅決不讓步。現場只見任風行所吐出的雄渾內勁盡數被暗所化解,氣流波動處,只見紗簾輕動,雲流宮主仍安坐于紗簾之後,冷靜的看著兩人對招。
被北宮無名帶到暗處躲著的焰珂一見到這種情形,幾乎忍不住就要沖上前阻止任風行,但北宮無名卻要她稍安勿躁。
兩人一來一往,任風行出招並不留情,暗卻只守不攻;三十招過後,雲流宮主終于再度開口。
「任風行,如果你希望焰珂平安無事,就立刻停手。」她冷冷的道。
話聲才落,任風行立刻停了攻擊;而在他停手後,暗再度閃身消失。偌大的宮殿里,只有他與雲流宮主兩人相對。
「國有國法,雲流宮也有雲流宮的宮規;一個背叛的罪名就足以置焰珂于死罪不赦,如果你想救她,只有一種方法,就是以焰牌保住焰珂的命。」見他雙掌再度凝氣,柳輕非提醒道︰「任風行,就算你武功再高,雲流宮內的高手卻不只有暗一個,你真能勝過合,又能打敗雲流宮里的無數高手嗎?」
任風行沒再妄動,但眼里已有困獸的戾氣。
「我要焰珂。」像一只被藤棘困住的猛獸,任風行被惹的受了傷、卻置于不能反抗之地,只能睜著眼,訴著不肯屈服的意志。
雲流宮主仍是淡淡立于他的攻擊範圍之外。
「那麼,成為雲流宮的一分子吧!四婢不嫁外人,你想與焰珂一生相守,就成為雲流宮的一分子。」
任風行還沒出聲,焰珂已不顧一切沖了出來。
「不要!」她沖到任風行身旁,然後看向雲流宮主,雙膝跪下,「宮主,求你不要這麼做。」
雲流宮主並沒有理會焰珂的懇求。
「任風行,你的回答?」
「不要!」焰珂猛搖頭,著急而心痛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宮主,焰珂願意領受懲罰,求宮主不要為難風行,我不要他為我作任何犧牲……」
她跪在地上哀求著,任淚水模糊了視線,一句句請求、一滴滴淚水,都只為了她衷心所愛的男人;紗簾後的柳輕非忍不住閉上眼,貝齒咬著下唇,卻是不能松口,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兩人。
任風行眼中的戾氣消失了,從焰珂一出現,他的眼神就只專注的停留在她身上,雖沒有任何表示,但熾熱的深情卻瞞不住人,他對焰珂的愛,並不比焰珂對他來得少,也不枉焰珂為了他差點叛宮了。
在焰珂仍無法停止的啜泣中,任風行握住她雙肩,堅定的將她扶起來,然後擁入懷中。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任風行已經完全恢復冷靜。
柳輕非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如果這是你的條件,我答應。」
「風行,不要……」焰珂抬起頭連忙要阻止,卻被任風行以唇吻住,然後再將她的臉壓入懷中,不讓她出聲。
「但我也有一個要求。」他對簾後的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