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夫人臨終前的托付,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做到,不能讓夫人死不瞑目。
枉費!枉費!
枉費夫人當初好心的將他們這對窮困潦倒的兄妹救進府中,讓他們不必再為生活的困頓而流落街頭,結果換來的……竟是丈夫的別愛,還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而少爺……少爺……
「咳、咳……」他跑的又急又喘,傷勢沉重的咳出血。
他腳步蹣跚,卻強撐著不肯停下來,一步、一步、再一步……他辨識著路徑,還留意著後頭有沒有追兵,連日連夜不曾休息的趕路,加上愈益嚴重的傷勢,讓他覺得自己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
「啪」地一聲,他再度僕倒在地。
劇烈的急喘讓他幾乎順不過氣,他狼狽的撐起自己,掙扎著想站起來,他不能倒在這里。
「想不到你這條老命還真能撐,居然能夠逃到這里。」
一眼望去到處是樹林,突然傳出的聲響,像是在他身後、又像是在他身前。
「啊!」他驚喘一聲,扶著樹木站起來,惶恐的望著四周。
「何必再逃?」含著得意的男聲揚道,「反正你都這把年紀了,再活也沒幾年,又何必讓我費那麼大的工夫追你。」
「你、你們……」他因傷重而暈眩,感覺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響起,他根本分不清楚想殺他的人到底在哪里。
「要怪,只能怪你多事。」帶著一把折扇看似翩翩公子的男人忽然從他面前的高處落下。
「你……」他驚惶的看著臉帶笑容,眼里卻全是殺意的男人。
「我和胭兒好不容易才要得到的富貴,怎麼能被你這個糟老頭兒給破壞了?!」他一步步地逼近。
「你……你饒了我吧。」他求饒道,隨著男人不斷的逼近而更加驚慌。
「你認命吧!」男人得意的大笑。
男人手一抬,袖里的殺機迸現,一運氣,右手掌漸漸呈現致命的黑色。
秋福見狀連忙再度求饒︰「求求你……求求你……別殺我——」
他不斷的鞠躬、雙手合十的拜托,但男人不為所動。
就在男人一步步接近他的同時,他抓起地上的泥土,在男人出掌之前用盡全力的撒了出去——
「看毒鏢!」
男人一听,連忙以袖子掩住臉部,轉身退了兩步避開,眼神一定,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就趁他退後的同時,秋福連忙爬起來往一旁的山道拔腿狂奔。
「可惡!」那個老不死的!
男人咬牙切齒的再度追了上去。
秋福不以為自己真的逃得掉,但是他不能死在這里;無論如何,他必須趕到那個地方。
「秋福,你逃不掉的。」男人恨恨的急迫。
想不到受了那麼重的傷,秋福居然還有力氣跑到這里,他不相信秋福還能活,但是不親手殺了秋福,回去對胭兒絕對無法交代。
後頭的威嚇不斷,秋福再累也不敢停下來,他拼了老命的沖向那個愈來愈不可能有人的寒冷山區。
沖上層層密林,四根石柱就在眼訪了——
夫人,請您護當老飯,讓老奴來得及為少爺做一點事————
才想著,男人已經追了上來,攔在秋福面前,他出掌又狠又快,秋福根本無法閃避,轉眼間,秋福的胸前已經中了致命的一掌。
「你的好運只到這里了!」男人掌勢未收,準備再發一掌結束這個老頭的命,然而,四周的氣氛突然變了。
「叮——」
一道琴音響起,在這杳無人煙的山林里顯得無比詭異。男人警覺的停下即將發出的毒掌。
「誰?」他逡目掃向四周。
秋福中掌嘔出血,但也听見了那道奇妙的樂聲。
在那聲足以撼人心魄的琴音消失後,一道道似行雲流水般的平和樂章,清清脆脆的回蕩在山林間,弦音圓潤優美的仿如天籟,瞬間消弭了現場濃厚的殺機與血腥之氣。
男人失神的听著琴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誰?出來!」
除了弦琴之聲,山林間沒有其他回音。
男人仔細的找著,始終看不到任何人影,是以決定先殺了那個對他充滿威脅的老頭再說。他向前準備再一掌送秋福上西天,可他身形才一動,一陣戲謔的笑聲已穿過琴音,響遍了山林。
「在這麼優美的琴音與山林里,你居然還想殺人,果然有十足的惡毒心腸,適合當壞人。」
「誰?」男人再度頓下腳步,對這個能以內力傳遞聲音的人感到心悸,更可怕的是,他一點都感受不到對方存在的氣息。
「這里不歡迎心存惡念的人,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最好快點離開。」收起戲謔,她警告的語氣表露無遺,「就憑你,也想管本大爺的事?」他壯著聲,不相信一個女人真有通天的本領。
「大爺?」警告聲再度轉成戲謔的諷笑,「你看起來也不像什麼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充其量不過是個男人而已,我有什麼好不敢的?!想在這里鬧事,也要看你是不是惹得起這里的主人。」
「就這片荒涼的山林,主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男人不屑的冷哼。
「唉,我真是可憐你。」她嘆了口氣。一個人如果笨的太徹底,就真的沒救了。
雲流宮豈是可以任人謾罵的地方,宮主更是不容人輕褻,她已經看到喪鐘在這個男人面前敲起了。
一批青衣人忽然出現,包圍住措手不及的男人;看見他錯愕的呆樣,女子毫不客氣的大笑。
「你們是誰?」男人警戒的看著青衣人,猜測著他們的身份。
「敢在這里鬧事,可兒得你不但不長眼,而且還不夠聰明。」女子的聲音轉向那批青衣人,「你們還在等什麼,這人不但想在這里殺人,更瞧不起宮主,你們不好好教訓他嗎?」
話聲才落,那批青衣人個個面露怒氣,一群人立刻圍向那個男人,逼得本來追殺的人反被人追殺,為了保命,只好狼狽的逃走。
青衣人一出手,琴音立刻停止,一紅一綠的身影迅速飛落下來,彎身看那名老者的傷勢。
「老伯伯,你還好嗎?」焰珂扶起受了重傷的老人。
「咳、咳……多……多謝……」老人想道謝,但已力不從心。
風琤一手抱著琴,一手執起老人的手把脈,然後,朝那名紅衣女子搖搖頭。
「老伯,為什麼他要追殺你?」
「他……咳、咳……」自知時間不多的老人只搖搖頭,反問道,「請……請問……雲流宮……」
焰珂與風琤彼此交換過眼神,那批青衣人正好也在這個時候返回。
「你到雲流宮有什麼事?」
老人看到那批青衣人,似是松了口氣,眼神漾出笑︰「你們……是雲流宮的人……那,我的要求……」他掏出玉牌。
「是‘風’字玉牌?!」焰珂低呼。
風琤臉色微變,連忙運起內力拍向老人周身大穴,穩住他最後一口氣。
那批青衣人中已有人奔回通報,不一會兒,青龍堂堂主東方情也趕到。
風琤站了起來。
「東方大哥,他有‘風’字玉牌。」
東方情點點頭,然後取代了焰珂的位置,一邊穩著老人的氣息,一邊听著他氣若游絲的遺言。
看著這一幕,焰珂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難不成,我真的成了最後的那個,得一個人孤單待在宮里的人嗎?」她雙肩下垂,好自憐的喃語。
☆☆☆☆☆☆
吩咐手下好好安葬那名死者後,東方情持著「風」字玉牌立刻回宮;風琤與焰珂則相偕慢慢散步著走回宮。
「風琤,我莫名其妙的預感果然要實現了。」焰珂哀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