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夫人有什麼事要問老夫。」卜壬熙有些不安的問。
「我總覺得思娘像以前的故人,」趙氏將這些天藏在心頭的話給說出來。「卜大夫你是否也有相同的看法?」
「這……卜老不知老夫人所言何事。」卜壬熙顧左右而言他的躲避問題。
「我還以為……」趙氏嘆氣的說︰「我還以為能找到以前疼愛我的姐姐的後人……」她原本清亮的眼眸因為回憶過往而變得些許黯淡。
「公主指的是……」卜壬熙知道自己瞞不過趙氏,便喚出她以前的名諱。
「你我都知道我指的是誰,」她悠悠的長嘆道︰「我大宋里不僅僅有狸貓換太子,甚至還有真假公主啊。」
「公主?」卜壬熙低呼,他緊張的走到外頭四處張望,直到他放心了以後才折回。
「你以為我嫁到這里來以後,宮里的事情都不知曉了?」趙氏厲色的說︰「許多事我不願管也無能力干涉,所以才會一直沒說出當年那件慘案,小女娃究竟是生還是死,到現在沒人知曉,但如果讓我知道我想找的人出現在我眼前,我是絕對不會放棄一分一毫的機會。」
「公主可以想辦法瞧那小泵娘的右手掌心。」卜壬熙到此算是承認自己與當年的事有過牽扯。
「右手掌心?」
「當年我也是因為被牽扯進那件事才被迫離宮,但老夫的記憶若沒錯,當年出生的女娃手掌心有朵酷似梅花的胎記。」他閉上眼,輕易的回想起當年他們都詫異的胎記。
趙氏仔細記住他的話,暗暗提醒自己得找機會翻看思娘的掌心。
「公主,若無其他事,老夫想告辭。」這里,他已經不想多待了,就怕當年的丑事會再度掀起大浪。
「你就退下吧,記住,你不可以離開京城,或許過些日子會有需要你的地方。」趙氏將話講的明白,打算找個機會回宮里。
卜壬熙默默的離去,心里總覺得有些黯然,為了一時的貪念造成一輩子的悔恨,更不知是否有機會彌補過去的錯誤,他一想到這兒,也只有悠然長喟的命。
他有預感,這一天恐怕很快就會來臨。***
「你別以為少爺和老夫人對你好你就得意,」春兒在拖著痛腳慢行的思娘後頭終于忍不住的開口。「在這里,不是你受寵就可以過得很舒坦。」
思娘的回答是干脆不應不理睬。
春兒討厭她的態度,也不管旁邊是否有其他人在看他們,更不理會思娘受傷的腳,她趁思娘走到水池上的小橋時,伸手推了她一把。
「你究竟有沒有在听我的話!」她厲聲的斥責她,手勁相當的用力,思娘防備不及的身子向外傾倒。
腳傷讓她無法支撐全身的重量而跌落水里,不諳水性的她更是嚇得全身僵硬的撲通一聲,當場連呼喊救命都來不及的硬是連吞好幾口水。思娘的手幾乎無力的拍打水面,正當春兒得意的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一道黑色身影利落的跳下水,很快的接近早先落水的思娘。
「二少爺?!」福怕驚愕的隔著木欄緊張大吼,當場引來許多僕佣的圍觀與嘩然。
春兒也被聶珥救人的舉動給嚇呆,她原本只是想教訓思娘,沒想到二少爺卻跳下水里救她。
思娘在水池里載浮載沉,聶珥則從她後頭抱住她。
「救……噗……咕……嚕……」她想喊救命,卻被浸濕的衣裳直往水里拖。
「思娘,乖別怕,」聶珥不斷的安撫她,要她不要再掙扎。「我馬上救你上去,你別緊張。」
但惶恐的她什麼也听不見,她在聶珥一踫到她的同時,就昏死在他懷里。
「思娘!」聶珥驚慌的叫喚劃破天際,也慌了那些親眼目睹春兒干下這檔事的所有人。
第三章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轉個身而已,你卻告訴我,春兒推思娘掉入蓮花魚池中?」趙氏擔憂的守在思娘的床榻前質問兒子。
「我親眼目睹。」聶珥就算再怎麼擔憂,也只能隔著一道垂花門干著急。
他又急又氣,根本不顧春兒是母親的貼身丫鬟,在他救起思娘的同時就命令總管執事的福伯將人押到柴房關起。
「既然親眼目睹,那你也毋需就這樣要人將春兒押到柴房啊。」趙氏總認為聶珥對春兒的懲罰太過嚴厲。
「今日是兒親眼目睹親眼所見,所以才來得及救起人,要是沒人目睹沒人救起呢?思娘豈不是會香消玉殞?」他不敢相信母親會如此草營人命,但恐怕事實就是如此。
趙氏了解他的感受,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是很喜歡思娘這貼心又手巧的小女娃,只是春兒是她身邊的人,兒子想教訓人不看僧面也得顧慮佛面啊,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直接辦人,這實在是不給她面子。
她輕輕的替尚在昏迷中的思娘撫走黏在腮上的發絲,趙氏突然想起卜大夫說過的話。
右手掌心有一個酷似梅花的胎記……
趙氏用顫抖的手悄悄掀開包裹住思娘的錦被,執起她小小的手,翻開她的掌心,在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的心跳即將停止。
隨著年齡的增長,思娘手掌心的梅花胎記早已變形,但卻依稀還可見紅色的五瓣花,趙氏捧著她的手差點就痛哭失聲。
原本她還想回宮里探詢真相的決心在剎那間開始動搖。
眼前的女娃是當今九王爺的私生女,但在皇室內苑的記載卻是聖上早夭的十六女——她的親佷女,當年她的母親尚在宮里陪公主們伴讀時,就與青梅竹馬的九王爺偷偷暗結珠胎,在懷胎二月之際卻被聖上看上硬是拔擢她為嬪納入後宮,皇命無從抵抗又早知月復中已有胎兒,只好忍辱負重的冀盼有一天能順利產子。
人算永遠敵不過天意,孩子在預產期前兩個月被生下,宮中謠言四起,原本還願意替她說謊的太醫卜大夫也在生命堪虞的情況下說出實情,思娘的母親就在真相被知的當晚自縊身亡,而舍不得痛下毒手的老宮女將思娘放入一只竹籃,順著護城河流飄走,自此,她的生命便與皇室無關,生死唯有听天由命。
趙氏拭去淚水,她知道現在只能順著天意,如果她的二郎真的中意她,願意娶她,這也是思娘的福報,更是對她的一種補償,至于宮里的事也就緩一緩,看看是否還有機會了。
「娘,她醒來了沒?」聶珥在听不見里頭有任何聲響傳出時,焦急的探頭詢問。
「方才卜大夫不是說過,她無大礙只需多加休息便會醒來。」趙氏步出垂花門,見到聶珥那副干著急的模樣不免有些寬心。
「可已經將近半個時辰,也該清醒才對啊。」快四炷香的光景啊,這教他如何不緊張不擔心?
「放心,她會沒事的,」趙氏安慰的拍拍兒子粗厚的手背。「倒是你,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出事的是你啊,更何況我從未見你在娘親生病時,曾如此焦急過。」
被母親說中心事,聶珥那張酷酷的臉一下子就漲成豬肝色,囁嚅的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去陪她吧,」趙氏鼓勵的說,「她會希望在醒來時見到你。」見兒子那麼著急,她也就不避男女之嫌了。
聶珥得到母親恩準後直接就沖進內室,而趙氏則暗笑的目送毛躁的兒子消失在門的那端。
她的袖子里可還藏著一張濕透的紙,而那紙上依稀可見某些曖昧的字眼。
看來她這個兒子和他爹可真像啊,想當年他們也曾利用小小的信鴿傳遞彼此的愛慕。
躺在床上的虛弱小臉讓聶珥既不舍又心疼,他憐惜的輕撫她細女敕的臉龐,疼惜的讓自己十分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