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淚不听話的又滾落已經紅腫的眼眶,滴滴答答的落到她手指上,溫昱瑩又開始覺得自己像個沒人要的棄嬰,好可憐哪!
她的自怨自艾讓她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成了他人鏡頭下的取景對象,她只想著自己就要失去的親情,所以外界的紛擾,全部無法進入她的世界里。
左光平打出娘胎就沒見過這麼愛哭的女生,從他發現自己的取景世界里多了個侵入者開始到現在,數來也有十來分鐘了吧?這說短不短的時間里有大半時刻他都听到她嚶嚶哭泣的聲音,說惱人嘛,也還好,但就是礙著他攝影的樂趣。
他想要走過去、請她好心些別再吵人,但卻發現自己要命的墜入一片清潭里頭。
懊說她是天使還是撒旦?黑色仿佛是她的保護色,但他卻覺得白色才是最適合她的顏色。
不由自主的,左光平把鏡頭對向她,然後憑著反射神經的律動按下快門,透過鏡頭他發覺不論哪個角度都很適合這個落淚天使,她身上傳來的悲哀也經過鏡頭,準確的被拍攝下來。
溫昱瑩曲起雙腳,讓濕潤的下頷靠在彎曲的膝蓋骨上,紅腫的鼻尖小而挺,不加矯飾的發絲被拂到耳邊,彎彎柳眉下的杏眼依舊含著淚珠,她是如此用心的哭泣著,一點一滴的懷念少小不懂事時的種種,直到眼角的余光發現不尋常的閃光正朝著她的方向閃動後,她才收拾起淚水,抬眼往光線的來源望去。
有……有人在拍她照!
「啊……」石破天驚的一喊,只差沒叫來警察而已;四周散步的人們紛紛駐足往她這里望來,好似堤岸邊發生了強暴案般路好奇張望。
「小姐麻煩你安靜點好嗎。螞蟻都快要被你嚇跑了。」左光平向來就瞧不起只會哭泣還有尖叫的女生,今天她總算是讓他開了眼界,因為她的哭泣時間不但破了左氏紀錄,就連尖叫聲也是他生平前所未聞的高分貝。
「把底片交給我!」她忘了要繼續替自己哀悼,只曉得要把這壞人所拍的相片全討回來,否則她的代志就大條了。
「什麼底片?小姐請你搞清楚狀況好嗎?」去她的八婆,這底片里頭除了她之外,還有他剛剛辛苦的成果在里頭,豈能說交就交呢?
「你、你、你,你剛剛偷拍的底片!」她仿佛被人拍到不堪入目的照片般激烈的強索。
八婆就是八婆,不過是她的那張臉被他的相機捕捉下來而已,說得那麼激動,好像被人拍照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骯髒事一樣,真是受不了。
左光平不回應她,兀自收拾好身邊的攝影器材。
這下子他可真的惹毛溫昱瑩,打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忽視她的話,尤其是當她的話里還隱藏命令的時候,通常所有人都會乖乖的馴服,可是今天她總算是開了眼界,讓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事事順心的時候。
她一個難得的大跨步,溫昱瑩用力的搶過左光平正欲收拾到提袋里頭的相機,她很快的找到底片座,而後很夸張的把尚未拍完的底片給抽出來。
「你在做什麼」嗚……他心愛的相片,在她粗魯的動作中統統毀了。
「我沒有答應你要讓你拍照,所以這底片我必須收回。」帶著霸道的氣質,溫昱瑩抬起下巴,有些不可一世的睨著他。
「相機是我的,底片也是我的,你憑什麼強搶別人的財物?你知道我可以告你損毀他人財物的嗎?」左光平嚴重的警告她,其實他純粹是只想要嚇嚇她罷了,沒想到她小嘴一撇,又開始她的哭泣事業。
「是你先不對的,還對我凶!」她柔細的聲音滿是指責,讓人有措手不及的感覺。
「我沒有對你凶,我只是跟你講道理而已。」他的頭開始痛起來。女人,果真是禍水,遇上了準沒好事。
「還說沒有,你的聲音就比我大上許多。」再一次的指責,這回她可是得到四周駐足游客的友情贊助聲。
左光平這會真的低下眼來仔細瞧瞧眼前的小女生,只見她激動的抬起小拳頭不時的揮舞著,就像是在助長她的氣勢般。
「小姐,我拜托你講講理好嗎?你是哪只眼楮見到我拍你了?」應付這種蠻橫不講理,外表一看就知道是個大小姐的女孩,惟一的辦法就是把黑的說成白的,反正又沒有人真的見到他拍她,所以愛怎麼說都是他的自由。
「還說沒有,我明明就看見鎂光燈對著我的臉閃呀閃的。」她邊說,還邊指著自己的臉,強調的說道。
哼,說謊成癖的臭男人,還是她的中軒哥哥好,誠實善良,一點都不像他,活像個猥瑣的魯男子。
「喔,我是對著你身後的夕陽拍照不行嗎?中華民國的法律有哪條規定人民不可以拍夕陽的?」左光平得意揚揚的指著後頭只剩下一抹殘光的夕陽說道。
勝負似乎就此論定,因為那群好事的游客又改變立場,紛紛的同意他說的話。
中華民國的法律是沒有規定不準人民拍夕陽的。
「你……強詞奪理。」說不過他,溫昱瑩氣得直跳腳,差點說不出話來。「法律是沒有明文規定你不可以拍攝夕陽。但是中華民國的法律卻有規定我可以享有隱私權。而我的臉是我獨家享有的肖像權,我有權力不準你的鏡頭對準我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拍照。」
「是嗎?法律有這種條文嗎?」想騙他?找個不是干律師這行的人來戲耍吧!很不幸的,他左光平什麼事不會,就只會拍照,什麼行業都做不來,就是單單會上法庭替人申冤辯論罷了。
「我說有就有。」就算沒有,她也可以把白布染黑,誰教她是溫家的大小姐。
「無理取鬧!」他決定不理會她的瘋言瘋語,伸長手想把自己的相機取回來。「底片都被你抽走了,那麼相機可以還給我了嗎?」
「也許吧!」溫昱瑩把玩著手上的相機,很滿意四周擁擠的人群逐漸散去。她想,他們八成當她和這個魯男子是朋友之間的斗斗嘴,所以沒啥激烈的看頭便自動離開了。
「也許吧?喂,做人不要太過分。」左光平氣暈了頭,忘了自己平日訓練有素的口才。」
「過分?哪里過分了?這里又沒有馬桶,我又豈能‘過分’呢?」她泛著淺笑,檢視著手中相機的品牌,心想中軒哥哥的相機也是這個牌子,「我怎麼會知道你偷拍了幾張我的照片,所以……」她尾音拉的長長的,暗示他她有某種企圖。
「你……女人。」氣不過的他也不曉得自己的利舌跑到哪里躲起來。只好吹胡子瞪眼楮的瞪著她。
「是喔——」溫昱瑩偏著頭,可愛的睨著他瞧。「孔老夫子曾言,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而我正不巧是其中一種人。」她說這話的時候可一點抱歉感都沒有。
在她眯起眼,對著他嬌笑時,左光平發覺自己不但丟了舌頭、丟了相機、丟了底片,甚至連魂也要被這個魔女給勾走了,她的笑,仿佛有某種魅力般的四射,讓人無法漠視或輕易忘記。
「把東西還給我,我可以不告你強盜。」既然她自認是小女子,那他用恐嚇的方式應該會嚇倒她才是。「否則的話,我們只有法院見了。」
「這就奇怪咧,」溫昱瑩故意翻動相機,然後又把臉擠成像老太婆般的皺巴,用狐疑的聲音對著手上的相機說話。「這上頭有注明是某某某的東西嗎?要不然為何女人硬是想搶走你咧?」套用他的話,並且加以改編,呵,她也會是個好的辯護人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