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等到他回來了,卻也帶著足以毀滅她的消息回來。
他選擇了另一個女人成為他的愛,娶了另一個女人。而她的等待,在那一刻全成了泡沫渙散,成了一個笑話。幸好她只有將她的感情收藏在心里,不曾給周遭的人知曉,否則她簡直不知道怎麼在兩家家人面前出現。
但是她的痛,她那差點沒將整個人焚燒至盡的痛楚,簡直將她里里外外燒透了一遍又一遍。數不清多少個夜晚,她在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滿臉的淚水。只因為她忘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她深愛的男人愛上了別人,娶了別人。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到整形外科將眉角的那道「季哥哥新娘的印記」給處理掉,手術並不痛,但她的心比什麼都痛。因為有再多的印記,也不能改變他已經屬于別人的事情。
那個痛實在綿延得太久,讓她怕極了。所以當她從季爸、季媽那邊听到他妻子車禍過世的消息時,她也絲毫不敢燃起任何希望的火花。她知道他以前不愛她,也不會因為妻子不在了就愛她。她比他的妻子還早認識他呀!
「吃吧。」他將新烤好的肉放到自己的盤子中,再將那盤肉搬到她面前。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他端起那盤被她烤壞的肉,開始吃了起來。那模樣好象吃的是什麼好吃的食物似的。「你干麼搶著吃那個烤壞的肉啦?!」
多年不見,他嘴上雖沒說什麼懷舊的話題,但是行為間還是習慣地為她做事,習慣地保護她。
「我喜歡吃焦一點的。再說我今天一整天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吃什麼都很美味。這幾天簡直過著不像人的生活。」他咕噥著,一邊還拿起白飯大口扒著,看起來還真的是餓壞了。
其實季天牧是不大敢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太久。他剛剛透過烤肉的煙霧看著她清麗的容顏,居然覺得她漂亮動人得很。原本強自壓抑下的怪異感覺,又再度隱隱浮動。
無論他這些奇怪的新感覺是怎麼來的,他都不能嚇壞了她。
對她來說,他是她的季哥哥呀!
「我現在開始覺得烤焦的可能比較好吃了。」她伸長了筷子,從他面前的盤子劫持了一塊走。
季天牧抬頭看她,順勢瞪了她一眼。
她不理會,將那偷來的肉給塞進嘴里。結果……又干又澀,果然不怎麼好吃。
但是她也沒再動手搶他那盤失敗作品,就是沉默著拿起夾子,開始烤肉。這次她小心翼翼,一次只烤一片,所以沒有再烤壞了。
她將烤好的肉往他碗里擱,一直到他扒完了一大碗白飯為止。
「好了,妳別光忙。」他搶過她手里的夾子。
「唉呀,你吃飽了嗎?我正想把你喂飽,等一下石鍋拌飯來了,我就可以獨享啦!听說這家套餐送的石鍋拌飯很好吃耶!」她一臉得意地說。
「我還能吃很多。」他橫了她一眼,打破她的如意算盤。
她只好撇撇嘴,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了。
「妳怎麼想到做雜志的編輯?這種工作好象需要跟很多人接觸,妳不是最怕跟陌生人說話的?」他記得那個內向的她,每次周邊出現陌生的人,她就會躲到他身後去。
說起來,她小時候的性格還真是內向。
「人都會改變的,好不好?」筱墨沒說她為了改變這個個性,花了多少的心血,練習又練習,就為了能做個堅強獨立的女孩。「我大學的時候跟著同學去打工,意外發現自己對流行的東西還挺有點直覺。于是畢業後就開始找相關的工作做,當初也沒設定要進雜志社工作,只是到處寄履歷,最後居然也錄取了。」
「就是這樣忙著發展妳的流行事業,所以我每次回台灣都見不到妳,是這樣嗎?」他有意無意地問。
其實他懷疑她是有意躲著他。每次回國,他老媽都會順便把老朋友,也就是筱墨的父母叫來家里吃飯,而她通常是缺席的那一個。
算一算這幾年來也回來過不少趟,有時候還會待上一個月,居然都見不到她一面,這真的不算正常。難怪他見到改變如此多的她,會有這麼大的驚嚇。
「我……功課忙,還有學校活動也很多。你又沒有預告要回來,我總不可能把活動都排開來等你啊!」閃避開他探索的目光,她三言兩語解釋過去。
他沒有說話,但那雙灼熱的眼依然盯著她看。看得她頭皮發麻,看得她心里一直躁動了起來。
「小筱,要從妳以前那種害羞的性格改變成今天這種干練的樣子,需要很多的勇氣跟練習吧?妳真的不願意告訴我,到底是什麼讓妳改變的嗎?」他低沉著嗓子問,目光直直盯著她,不放過任何一絲變化。
她的眼眸垂了下來,再掀起來時,里面流轉的情感痕跡讓他被震懾住了。就在那一剎那,他懷疑自己是否忽略了她某些情感。
「記得你決定放棄醫學學位,放棄一切改行時,你跟我說過什麼嗎?你說你很想要一片更大的天空,很想要飛出去。你說我必須學會照顧自己,不能再依賴著你。你真的飛出去了,我也不能老是停留在原地,不是嗎?」
就在他對她說完那番話之後,她父親的事業剛好踫上一些震蕩,必須賣掉原來的房子周轉。他們因此而搬家了,不再跟他家比鄰而居。雖然兩家父母往來依然頻繁,但是他忙著學習新領域的事務,也極少在家。
其實她從那時候就失去他了。
「沒想到我說的那些話對妳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
他看見她臉上情感的痕跡,心里一陣激蕩。他似乎發現了一些以前從來不曾發現的東西。
她喜歡過他,至少當時她真的那樣覺得,是吧?
只是他一直把她當妹妹看,加上兩人年紀相差有點大,他倒是不曾將她當成一個異性看。直到今天早上,他被她的背影深深吸引住,才改變了這一點。
「那當然,畢竟你以前可是我最崇拜的季哥哥呢!」她收拾起情緒,轉移了話題。「你回來多久了?現在還住家里嗎?」
終于他收起那過度專注的眼神,拿起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口。
「回來一個禮拜了吧,我想。我有間舊房子,很多年前買下的,現在就住在那邊。我爸媽有他們的生活跟作息,而我需要寬闊的工作環境。」他解釋著。
「你想?你該不會一回來就忙著工作,連日子都過到不知道了吧?你該不會還沒見過季爸、季媽吧?」看著他聳了聳肩的反應,她瞪大眼楮。「小心你被季媽念到死。」
季媽媽一直都不喜歡唯一的兒子成天在外「趴趴造」,總說他是丟掉的。一整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就算兩老有什麼需要,也叫不到人。
他放棄醫學學位而去從事攝影工作,他母親從來沒有贊成過。
「拜托妳千萬別走漏風聲,不然我會被我媽打死。」季天牧雙手合什,一臉戒慎恐慌的樣子。
楊筱墨笑了出來。「知道怕了吧?那這頓就讓你請了。」
他挑了挑眉。「妳胃口真小,這樣就夠了喔?」
「嫌我胃口小啊?那我來想想,不如你再幫我們公司拍個特輯,酬勞就打個折優待一下,你看如何?」她笑里藏刀地說。
「我看妳真的變成一個忠心耿耿的員工了,居然要我接這種賠錢案子,改行當吸血鬼算了。」他又瞪她了。
筱墨笑笑不語。
兩人還能這樣輕松說笑,已經超乎她的預期了。沒想到這頓飯吃下來,還滿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