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承霈真的手足無措了。
「小表,你別哭,听我說。」他將孩子的臉抬起來。「你媽不是說只住一段時間?那就表示她會回來帶你的。」該死的,他真的扮演起保母,安慰起孩子來了。他討厭小孩的,不是嗎?
「真的嗎?」小樂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媽咪會來接我的。」他說著跳下了椅子,往客廳找他的背包去。
「你去哪里?小……小樂?」他剛剛好像听警衛這樣喊這小表。
「媽咪有信給你。」小樂從背包翻找出一封信,遞給他。「還有,我叫做姚咸樂,咸豐的咸、快樂的樂。」
「你知道什麼咸豐?」這小表鐵定不滿五歲,哪會懂得什麼是咸豐。
「那是個皇帝,我媽咪跟我說過,我又不是笨蛋。」小樂抗議著。
「好,你不是笨蛋。等等,你有信干麼不早點……」聶承霈接過信。「算了!」他忍住想回頭掐死孩子的沖動,他可不想這小子又哭出來。
唉,他就說他討厭小孩嘛!
姚咸樂?姓姚?
他的腦子忽然浮現一陣不好的預感,拆信的手有點不穩。聶承霈是那種很少為事情大驚小敝的人,在他聰明的腦袋運算下,通常事情都會進行得很順利,看他的事業之成功就知道了。可是只有一個人老是惹得他失去自制,而不巧那人也姓姚。他急著打開信,誰想到信的內容只有寥寥數語——
承霈︰
我有事出差一段時間,孩子就麻煩你照顧了。
大約一個月後我會去接孩子,先謝你啦!
簽名簽得亂七八糟,就像她的風格一樣。
姚醒芽,他分手五年的前任女友。
罷認識時,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跟這樣一個女人談戀愛。他與她太不同。
他聰明有效率,她卻老是干蠢事。他做事的方式有條理,充滿了一切科學的方式;而她成天掛在嘴邊的,卻是什麼感覺不感覺的。
她說她的感覺很準,她見到他的瞬間就知道他們屬于彼此。
她說她愛他,一見鐘情,天雷勾動地火。她用一種火花爆裂似的無畏熱情,炸得他平靜冷淡的世界一片狼藉。
她用那打不敗的熱情追求著他,他的冷淡、他的冷眼,他那種看笨蛋的眼神,一點也沒傷害到她,更沒有趕跑她。
有時候他懷疑她的腦袋真的有問題,一個正常的女人會被男人拒絕了那麼多次,還沒打退堂鼓嗎?
那要多笨才有辦法辦得到?
他不是不動心,只是覺得她那種亂七八糟的個性老是讓他抓狂,若真的跟她談戀愛,鐵定會把他搞瘋,他的理智、他的聰明都勸他要把這熱情的女人逼退。誰想到她還是撐了快兩個月,動不動就從他身邊冒出來,拉他去做這個、做那個,讓他努力壓抑的好感跟一再浮動。
兩個人就像在進行一場愛情的意志之爭,只是兩個月之後,她忽然從他生活中消失了。再也沒有驚喜,再也沒有一個瘋瘋的女孩在他面前笑得那樣放肆,笑得那樣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但是他卻慌了。
為了那原本困擾他的身影居然不再出現,害得他整個人失落到一種令他自己訝異的程度。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驚慌地到處找人,最後在她住所找到一個病了三天的笨蛋。他飛車把人送進醫院,像是火燒似的,最後證實只是感冒時,還讓急診室的醫生護士笑話了。
他終于放棄掙扎,放任自己去愛一個他不想要愛上的女人。
這個笨蛋蠶食了他的冷漠,他終于回應了她的熱情,認真地與一個女人交往,甚至讓她完全進駐他的生活。從醫院回來,他就把她的小屋子退了,再也不準她一個人住,怕哪天她死在里面沒人知道。就這樣,她住進了他的房子,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女友。
在他的心中,早已認定了這女人,即使有那麼多不同,他也努力在適應,調整出彼此都能快樂的相處方式。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歡樂與火藥味兼具,就是不無聊。也以為兩個人會就這麼交往下去。
誰想到半年後,她只扔下一句「我配不上你」,當作感情的句點,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姚醒芽!」他捏了捏信紙,覺得額角青筋又在跳動了。
這女人到底以為她在干什麼?
從他生命中消失了整整快五個年頭後,居然就憑這短短兩行字,就要他照顧孩子一個月?她連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提,讓他手癢到不行,如果她在現場,一定會被他掐死的。
他怎樣也沒想到這女人還會出現在他生活中,他以為經過了五個年頭,他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已經沉澱了下來,再見她也會很冷靜的。誰想到她光憑這兩行字就激得他失去冷靜,整個人都快要抓狂了。
如果是姚醒芽,孩子確實有可能是他的。結果她連提也沒提,是表示這件事情無須解釋,小樂確實是他的兒子?
兒子……
存在了這麼多個年頭,而他一無所知的兒子。
「媽咪說什麼?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小樂關切地仰起頭看他.
「小樂,你媽咪是做什麼工作的?她都沒提要去哪里嗎?」
「媽咪的工作就是做勞作。她有說她要去工作,去很遠的地方工作,要我跟你住。可是為什麼要去那麼遠?晚上不能回家嗎?」小樂困惑地問。
如果聶承霈回答得出來,那才有鬼。
他暗自咬牙,這女人真的人如其名——姚醒芽,認識她的人最好「咬緊牙」!因為她有讓聖人抓狂的能耐,更何況聶承霈根本不是聖人。當年她不就出現在他生活中,在他的感情世界中胡搞瞎搞一陣後,就這樣掰掰閃人了。這就是他這幾年都不願意認真跟女人交往的原因,他恨透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像個傻子。
聶承霈這人聰明絕頂,他最討厭傻子、笨蛋。偏偏他就認識了一個小笨蛋,總是讓他想將她腦袋搖一搖,看看排列組合會不會好一點。
他討厭笨蛋,但她卻讓他當了笨蛋。所以他能不怨她、不氣她、不恨她嗎?
扁是提到她,他都忍不住咬牙切齒了。
「你有沒有家里的住址?」聶承霈知道孩子也搞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打算自己搜集資料,他非得搞清楚不可。
必要時他也不排除請專家幫忙找人。就算要把土地翻過來,他也要把那女人找出來,到時候他就能盡情地掐死她了。
「我背不起來,可是我的背包上面有。」小樂把背包翻開,內側有名卡,寫著他的名字、一個手機號碼跟地址。
聶承霈看了幾秒,就把資料記在腦子里了。拿起電話就撥了那組手機門號,結果真的沒有開機。
難道她是到國外出差嗎?因此才需要一個月?
這五年來,她連找都不曾找過他,現在才莫名其妙把孩子丟到他家門口,實在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
他有一肚子想罵人的話,偏偏沒人可罵。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去睡覺,我們明天再去找你媽。」他拍了下小樂的,肩膀。
他兒子?感覺真不踏實。
「我可以見到媽咪了?」小樂眼楮一亮。
「我會找到她的。」然後再扭斷她的脖子!聶承霈沉下聲音,誓言道。
「好,那我去睡了,晚安……爹地。」小樂壓抑不住嘴角的笑容,有點害羞地說,然後就跑進客房里了。
聶承霈卻被震得愣在當場好幾秒。
爹地。
好輕好細的兩個字,卻有著踏實的重量,落在他心里面,再也無法輕易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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