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從沒見過她這樣哭泣,她看起來……像是心碎了。
他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干得要命。
「見到你的那一剎那,我多麼感謝天,把等待已久的人送到我身邊。而當你第一次告訴我你不相信愛時,我覺得像是被老天爺甩了幾巴掌。如果感覺是這麼這麼的強烈,如果你是對的人,為何只有我的心苦苦燃燒,獨自眷戀?所以這一定錯了……是我搞錯了,我愛錯了人……」
「余……」他的聲音卡在喉嚨深處,他想要抹去她身上的悲傷,但是卻無法移動身體。
余晞終究還是無法不回頭看他。
透過迷蒙的淚霧,她眼底的愛戀傾巢而出,她的凝視深深地揪住了他的心。然後在他來得及伸手握住她之前,她用力地拉開門把,沖出他的辦公室,也離開了他的視線。
夏嚴軍感覺到心里的洞變得好大好大,他想要抓住她,卻無法移動。當她從自己視線中消失,她那最後的眼神卻不斷不斷地在他眼前出現,她眼底的哀傷與痛苦奄浸了池……
他覺得亂了,一切都亂了。
他不懂自己究竟怎麼了,總覺得事情在哪個不知道的轉角就走錯了路,而自己完全不清楚,直到現在,才發現一切都亂了。
夏嚴軍整個下午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不見任何人,不接任何電話。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底下的一切風景,試圖把自己想出個條理來。
他知道自己不想要余晞離開,但是他又該怎麼跟她談,才能讓她滿意,而他也不覺得受到威脅呢?
她說她從一見面就深深地戀上他,她愛他嗎?
可是她從來沒有說過,不曾。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必須搞清楚這一切,起身胡亂收了公事包,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在秘書小姐驚訝的眼前離開辦公室。
開著車,飛快地奔馳在台北街頭。他第一次還沒到下班時間就提早下班。不過他必須弄清楚,必須厘清這一團亂。
二十分鐘後,他沖進自己的公寓中。
「余晞!邵余晞!」他一進門就大聲地喊,公事包隨便一扔,穿梭在各個房間中。
沒有。
她不在家。
「我要走了。」
他想起她說這話的神情,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恐慌當中。
難道她真的走了?就在她離開他辦公室幾個小時內,她就完全地離開了他?
不可能!
一個人要走有太多東西需要整理,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怎可能揮一揮衣袖就如浮雲飄走呢?
他慌亂地跑進主臥室中,這兩天她不睡這邊,所以她的東西消失,他只以為是被搬到客房去了。
但是當他打開客房,卻發現客房干淨整齊地像是沒人住的一樣。桌子上空空如也,只有幾樣精致的擺飾品,都是她跟他一起買的。
打開家里每個衣櫥,除了他的衣物仍整整齊齊地留在原處外,屬于她的空間已經完全空了。
她老早就計劃離開他了?
靶覺像是被雷劈到一樣,他跌坐在自己床上。
天哪,他是這麼該死的自信,以為她不可能真的離開他。
她總是像抹溫柔的影子,在他每一次回頭時都笑盈盈地回視著他,是他心里頭穩定的來源。
只是他不曾想過,如果她走了,他的世界會是怎樣。
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他。
這麼干淨俐落而不留痕跡。
「不可能,總有辦法找出來的!」他掏出手機,用力地按下她的電話號碼,可是卻傳來用戶暫停使用的訊息,他頹喪地將手機丟在床上。
「邵余晞!」
他用力地喊,用力地叫,從不大聲說話的他對著空蕩蕩的房子鬼吼鬼叫起來。「我一定會找到妳的,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
他信誓旦旦地說著,腦子里面已經想到夏光美的婚宴。
她一定會去的,到時候他還怕逮不到人嗎?
可是他完全沒想到,余晞不僅沒出現在光美的婚宴中,就連工作也老早就辭掉了。
當他得知余晞不會出現時,不管光美如何奚落他,他都反應不過來了。
一種冰冷的感覺從他心底發出來,傳到四肢百骸,像是絕望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勇向他。
前所未有的慌亂,前所未有的痛苦與不安。
到處撞壁了一段時間,他終于明白,邵余晞是打定主意離開他了。
第五章
四年後。
夏嚴軍坐在大型轎車的後座,任由窗外的景色從眼前飛奔而過。
窗外的行道樹葉子已黃,紛紛飄落在草地與人行道上,隨著汽車快速的掃過,形成一股旋風,將樹葉卷起又任其落下。
又到了秋涼的季節,他很難不讓心思飄到數年前消失在他生命中的那個身影。每到了這個季節,他就格外沉默、陰鷙,一身的寒氣仿佛提早進入冰凍的寒天時節。
苞著他做事比較久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少跟他說話為妙,可惜這次身邊的人是初次合作的廠商。一點也看不懂他意欲沉思的需求。
「夏總裁,您看這條大馬路兩旁商店街林立,等等將要抵達的商圈則是精品業的集中地,許多高級專櫃也在這邊設立旗艦店,所以將精品取向的百貨業放在這附近,是絕佳的選擇。」
同行的人不斷叨叨嚷嚷地述說著,夏嚴軍卻蹙起了眉頭。
其實這趟中部之行根本無須他出馬,顯然對方也沒想到老板會親自出動,所以顯得更為緊張失措。
這四年來,他工作得比以往都來得賣命,像是已經沒有時間留給其他事情。事實上,是他沒有其他事情好佔據時間,只能用更多的工作填滿,無奈那種孤獨的感覺卻在每個忙碌的縫隙中鑽進來,就像要滲透進骨髓里面似的,無論怎樣也趕不走……
辛勤工作的結果是讓他把原先就鼎盛的企業做成一個頗具規模的集團,如今集團的所有子公司都進入穩定營收的狀態中,他再也沒那麼多事情好忙了。
結果就是他搶了手下的工作,硬要來中部出這一趟差。原本就有妻兒的幾個重要干部,很感謝老板的好意,欣然留在台北享受難得的居家生活。
「……配合上附近的餐飲業,這邊儼然形成一個特別的商圈……」負責招待的廠商經理看到夏嚴軍一點搭腔的意思都沒有,終于把一些話又吞回去肚子里了。
真要命,他以為對方也一樣會派個經理來探勘市場,畢竟這還沒有到最後評估的階段,老板很少親自出馬的。
早知道對方派出來是這種重量級的人物,他死拖活拖也要把總經理拱出來,以免自己身先士卒。據說這位夏總裁做事情是出了名的嚴厲,真怕一個不小心把合作投資案給搞砸了,然後他就順便回家吃自己。
「到了?」夏嚴軍看到司機將車子停靠在並不寬大的商店街旁,終于轉過頭來詢問對方的經理。
「對,這邊就是剛跟您報告過的精品商圈。」戰戰兢兢地應著,生怕做錯了什麼。
夏嚴軍不等經理誠惶誠恐地下車幫他開車門,兀自打開車門,直接站到人行道上。
天氣已轉冷,他穿著一件鐵灰色的風衣,那硬挺的身影配上他做事的風格,難怪連合作對象都備覺壓力。
夏嚴軍從懷里掏出煙盒,敲了敲,叼起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口煙,然後緩緩地吐了出來,像是要把胸口的奇怪落寞給吐淨似的。
「夏總裁,這邊請。這附近的商店都可以慢慢看,晚上我已經在餐廳訂好位子,我們總經理要請總裁吃個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