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事先有跟以剛解釋過她們的母女關系,讓以剛有點心理準備,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很抱歉讓他尷尬了。
「你才認識這男人沒多久就要結婚?宛聆,我一直以為我教出來的女兒應該不是那種會被愛情沖昏頭,滿腦子不切實際的人才對,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木櫻的語氣從激動到冰冷,看得出來情緒沖蕩也頗大。
宛聆的臉脹紅又變白,母親那句「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狠狠地打擊了她。
「我們認識才一個多月,但是我已經決定要嫁給他。」就算是被愛情沖昏頭,這也是她此生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如果她不賭上,或許她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讓她激起如此強烈火花的男人了。
母女倆僵在當場,以剛則示意愣在一旁的服務生上菜,霎時那股緊繃的氣氛被打散了一些。
木櫻顯然已盡力地克制了脾氣,但是拿著叉子吃前菜的手依然微微顫抖著,宛聆低頭用餐,不敢看向以剛,怕在他面前哭出來。
以剛跟她保證過,沒有誰的阻止會是阻礙,但面對自己母親的這種反應,她依然脆弱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她以往獨肩挑起的擔子現在似乎沒那麼沉重了。
用餐的氣氛在一片沉默中僵持著,柔柔的音樂沖淡了那種緊繃的感覺。
「听宛聆說,伯母在一家著名的會計事務所當高級主管,那麼你應該在這方面很有心得了。」以剛打破了僵局。
木櫻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闕以剛都禮貌地提起話題,而且還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工作,她臉色也就好看了許多。
「都工作這麼多年了,有點成績是應該的。」木櫻眼睫一挑,看了宛聆一眼。「女人還是要有事業,就算嫁得再好也一樣。感情是這世界上最不能保證的東西,靠誰都不牢靠的。」
「伯母說得有理。」以剛在宛聆反駁以前說。「但我以為,夫妻若能成為彼此實踐夢想的伙伴,那一定比一個人孤軍奮戰要來得快樂許多。」他說完看了宛聆一眼。
宛聆回應著他的凝視,眼底有著感動。
這男人不曾跟她說過山盟海誓,但她多高興可以遇見他。她本以為自己此生獨身的機率遠超過結婚的可能,沒想到遇到了他。生命的下一個轉角要出現什麼,都是意想不到的。
木櫻看到他兩人的眼神交流,心里再有反對也只好忍下。她看得出來,女兒是陷進去了。
「伯母,我很高興能跟宛聆結婚身關你給我們祝福。你是宛聆唯一的親人了,她需要你的支持。改天請伯母到我們新家坐坐,裝潢過幾天就可以完工了。」以剛說。「我晚一點還有事,你們慢聊。」他拿起帳單,握了握宛聆的手,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他是刻意留給她們一點空間去說說話的。她們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真不像一對母女,而比較像上司跟屬下,他希望他不在時她們可以聊點貼心的話。
「你還要回公司嗎?」宛聆抬頭問。
以剛點了點頭。「晚一點給你電話。」他怕她熬夜,現在都監督著要她早睡。
宛聆知道他的意思,嘟了嘟嘴說︰「知道啦!」有時候他也頂唆的呢!
以剛一走,宛聆的母親馬上發難。
「你確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這樣怎麼跟羅家交代?羅雋怎麼辦?」木櫻一直以為宛聆雖從沒同意,但她早晚有一天會順從己意嫁給羅雋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姓闕的家伙。
「羅雋?干羅雋什麼事?」宛聆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拿叉子吃甜點的手也頓了一頓。「我跟羅雋從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只有你跟羅媽媽一頭熱。再說羅雋已經知道這件事,他還要當伴郎呢!」
「你為什麼不選羅雋呢?」木櫻瞪著宛聆,覺得這個女兒好像不是她認識的那一個。她以為讓女兒跟著嚴厲的祖父母生活,應該可以培養出端正乖順的人格,沒想到……真令人頭痛。
「這不是選不選的問題吧?」宛聆翻了翻白眼。「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喜歡000
羅雋,我還以為按媽的個性一定會說羅雋不莊重,他就像個大孩子。」這是她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這一點連羅雋也搞不清楚。
羅雋的母親喜歡她當媳婦的原因很容易明白,因為她八面玲瓏,稱得上干練又優秀,有她照顧兒子,羅母會很放心。
但羅雋大而化之的孩子心性是大家都知道的,母親怎麼會認為自己的女兒會愛上一個弟弟?或者該說母親對她的了解實在太少太少了,宛聆悲哀地想著。
「放棄闕以剛吧!」木櫻沉著臉說。「宛聆,听媽的沒錯。他不是你可以控制的男人,就算他條件比羅雋好,還是羅雋可靠。至少羅雋不敢拋棄你,他會讓你繼續工作,就算失敗你也可以自己活下去,女人並不一定要嫁給最愛的人」
「媽!」宛聆打斷母親已經有點過于激動的話。「以剛不是爸爸,我也不是你。」
她知道母親從小就灌輸她女人要獨立,要有自己的事業和經濟基礎,是因為跟父親的婚姻失敗帶給她太多的教訓,母親和父親在她小的時候就離婚,從那之後她就沒見過爸爸了。母親將她交給祖父母扶養,重新又出去工作,讓婚後就沒再工作的她吃盡了苦頭。
她知道母親在想什麼,但她不想要過那樣的人生。
母親至今提到父親依然是那種仇視的語氣,但她並不想去恨父親。對她來說,對一個如此陌生的身影說恨似乎太過沉重了。
「你說什麼?!」木櫻眼中有著赤果果的傷痛,被直接說破的窘困讓她憤怒了。「你才跟這男人在一起多久,就被洗腦成這樣,你還說什麼愛與不愛,你根本不清楚自已在做什麼!」
「他從來沒告訴我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以剛從來不幫我作判斷,因為他知道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母親的指責讓她感覺到憤怒。「相反的,你從來不把我當一個獨立的個體。媽,我已經長大,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追求。如果你願意進入我的世界,我很樂意跟你分享這些感受,如果你不,那我依然會往前走。」
木櫻被女兒堅定的話給震住了。
「我先走了,再見。」宛聆拿起皮包,轉身走開。
她推開餐廳的門,沿著人行道往下走。再轉身的剎那,她眼角已有淚水凝聚,她深呼吸著,仰望著天空,希望能像過去一樣把內心的寂寞和痛苦給淡化。
她多麼希望母親能像其他的媽媽一樣,跟她說說貼心話,開心又不舍地幫她準備結婚的用品。
听她說說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即便她可能根本說不清楚,臉上的紅暈會泄漏她的幸福但她真希望自己也有這樣一個母親。
叭!叭!
汽車喇叭聲將宛聆飛遠的心思給拉回來。她轉頭一看,是以剛的車子,不知道已經低速地跟著她走了多遠。
「啊!」她一臉訝異,打開車門坐進去。「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想在你跟媽打完架後,可能需要有人扛你回家。我看你這麼瘦,應該是打不贏的。」他低聲地說,聲音像醇厚的酒澆淋在夜色中。
她凝視著他,嚶嚀一聲投向他的懷抱。嗚才一個小時不見,她怎麼就這麼想他?!
「傻瓜。」他抱著她輕輕地晃著,溫暖的懷抱燙暖了她被夜風吹冷的身子。
身子一放松,她眼角的淚珠也跟著悄悄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