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說說看。」他身子往後靠,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說什麼?」她嘴里咬著一個蛋餃,含糊不清地問。
「你不是叫我問她本人嗎?所以我就叫你說啊!」他嘴角滿是戲謔的笑。
她恍然明白,整個臉紅了起來。「你……快點吃飯啦!」塞了一顆蝦餃到他嘴里,堵住那可惡的笑容。
別人怎麼會說他是石頭?他根本邪佞到骨子里了。
※※※
「你到底要帶我去見什麼人?這樣神秘兮兮的。」坐在凌勁允的寶馬轎車里,她想起他約她時那副慎重的樣子,忍不住要問。
「是一個很重要的長輩。」他回答。
兩個人這段時間相處得很不錯,幾乎每天傍晚他都會出現在她的攤子前,霸道地要她收工去吃飯。雖然沒有做些什麼特別的事,甚至她知道分開後他還會回公司加班,但是她很喜歡跟他在一起時那種踏實的感覺。
他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卻很篤實,在他身邊很有安全感。就像他走路很快,她都必須小跑步才追得上,但是他常會停下來,不耐煩地看著她,然後粗魯地伸出手讓她牽,這樣無論誰快誰慢,都不會丟失了彼此。
每當他厚實的大掌與她縴細的手交握,她就想到「牽手」這個字眼。
台語的「牽手」是妻子的意思,她卻越來越確定人生的路途想要有他攜手前進。或許她過于直覺,但是從小地方看得出來,他其實很值得倚靠。
「什麼樣的長輩?從小看你長大的嗎?」她看著他強壯的手輕松地操控著方向盤,知道他是個有能力的人,光看他最近幫她搞店面的事情就知道了。
想必在經商手腕上,他也是個人才。唉!她女乃女乃一定寧願他是她孫子!
「是啊!謹叔是我干爹,我母親身體不好,去世得也早。我父親忙碌,幾乎都是謹叔陪我,一路看著我念書,帶我進入公司,教我做生意的方法。」談起這個人,他的目光柔和多了。
解頤馬上體會到,這個人給他的是成長過程中很重要的陪伴。不知怎地,她也在這話語中體驗到孤獨。
「你跟你的父母不親近嗎?」她問,雖然覺得這麼問也許過于冒昧,但她還是問出口了。
他沉默了一下。「是不親近。我的父親只知道忙公司的事情,但是無論多忙,他還是有辦法搞出風流帳,所以那個家的成員復雜,除了我母親外,還有小媽跟她的孩子。」
想起母親怯懦的樣子,他不禁有點生氣!母親從來不敢為自己爭什麼,雖然是元配,卻像個見不得光的小老婆。
「這樣啊!那你們家不就是很典型那種世家大族成員?」她悄皮地笑笑,化開了凝重的氣氛。「哪像我家根本像是扮演歷史劇一樣。」
「歷史劇?」他好奇地問。想起她奇怪的家規,不得不承認楊家教育孩子的方式確實迥異于一般有錢人。
「看過楊門女將吧?」她眼珠子一轉,準備說故事。
他點點頭,卻不解楊門女將跟這件事有何關聯?
「我們姓楊,很不幸地遭遇跟歷史上的楊家有點雷同。我的父母早死,幾個孩子都是女乃女乃養大的。所以女乃女乃不只要管理爺爺留下的穎風企業,更要教養我們幾個兄弟姐妹。」
楊家有個強勢的老女乃女乃,這他是知道的。基本上穎風企業在楊穎風創業之後,根本沒有太大長進,真正讓穎風開始成氣候的是紀雲湄——也就是楊家的女乃女乃。
「我看她把你們教養得很好啊!」
楊解頤嘆了口氣。「可是啊,壞就壞在我的哥哥們……」
「哥哥?你不是老大?」她每次都說妹妹怎樣,卻不曾說過哥哥如何的,所以他一直以為她是楊家的長女。
「我本來不是。我上面有三個哥哥,下面兩個妹妹。雖然我跟哥哥們年紀差滿多的,但是他們也挺疼我的。唉!要是他們還在,我應該可以不用這麼苦命吧!」她嘆了口氣。
「還在?難道他們不在了?」他詫異。
「你沒听過楊家的傳奇嗎?古代楊門男人都戰死沙場,女人只好上戰場啊!我們家就是,先是二哥出車禍,再來是大哥得了猛爆性肝炎去世,三哥則是在一場滑雪意外中喪生,很扯吧?」她苦笑。
凌勁允听得滿臉不可思議。這也太夸張了吧?
「那你們家不就沒有男丁了?」真不敢相信,對于老一輩的人來說,這種打擊非同小可吧?!
「有啦!我大哥有個兒子,唯一的兒子。」
「楊宗保?」他偷問。
她笑了。「想不到你也真幽默!他當然不叫宗保,他叫楊竟題,現在在美國念書。」想起楊家唯一的男丁,她不禁想笑,還真像戲劇情節呢!
兩個人聊著、聊著就笑了起來。
「剛剛明明在說你干爹的,怎麼聊到我家了?」太神奇了!「我真是太碎嘴了,嘰里呱啦說一堆。」
「沒關系,我喜歡听。」他喜歡她說話的模樣,靈活靈動,仿佛說話也要很努力,所以表情生動、動作夸張。
「你剛剛沒說完,你干爹是怎樣的人?」她有點緊張,畢竟是去見長輩。
「干爹是很會做生意的人,尤其最近,我從他身上學到許多做生意的方法,比起老謀深算的他,我還太女敕了。」
「難道你父親都沒親自教你嗎?我是說畢竟他才是你父親啊!」
凌勁允的嘴巴微抿了抿,很輕微,但是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不悅。可見想起父親對他來說,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到了,我們先進去。」他將車子停好,不知是故意還是剛好,就此打住必于父親的話題。
當凌勁允帶著楊解頤進入餐廳的時候,只見他微微點個頭,就拉著她往某一桌走過去。
「謹叔,這是解頤。解頤,叫人啊!」他推推她。
解頤看著座位上那個頭發已經斑白的男人,說老不算太老,但是也有把年紀了。令人難以忘懷的是他那雙嚴厲的眼神,像鷹一樣,緊攫住人不放。
她感受到對方的評估,更明顯從他眼神中看見自己分數不會太高。末了,他甚至趁凌勁允拉開椅子時對她撇撇唇,擺明了對她不甚滿意。
「謹叔好,我姓楊,名叫解頤。第一次見面,請指教。」她有點緊張,但是仍然俏皮地說。
謹叔當然沒有反應。
「我們點菜吧!」勁允攤開菜單放到她面前,讓她看清楚菜單的內容。
她眼楮在菜單上瞄了一圈服楮一抬,卻發現對面的謹叔滿臉不贊同。
他該不會是很傳統的那種長輩,認為女人不能跟男人同桌吃飯?
「謹叔先點。謹叔想吃什麼?」解頤問。
對方只是垂著眼皮,一徑看著菜單,理也不理會她。問題是就連凌勁允都沒有反應,好像這樣很正常,可見這個怪脾氣的叔叔平常就很怪,所以凌勁允早就見怪不怪了。
最後好不容易點完萊,解頤才稍稍松口氣,沒想到對方卻開口了。
「你還是學生?」謹平泱問著,一雙銳利的眼楮緊盯著她瞧。
「是啊,但是快畢業了。」她畢恭畢敬地回答。好像會審哦!
「畢業後有什麼打算?」
難道現在是就職訓練課程?「賣紅豆餅啊,我剛開了一家店……」多虧了凌勁允,幫她搞定許多開店的細節,讓她不用再去擺攤子,而且有家小小的店面。
「紅豆餅?你是念什麼系的,怎麼去擺攤販?你不是大學生嗎?」謹平泱可不是省油的燈,下一個問題馬上出來。
解頤討厭他說話的樣子,好像賣紅豆餅有多見不得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