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
他的語重心長,令她含著銀匙傻眼對望。
「我也是因為這樣,才被朋友慫恿,開始參與這種采購型的任務;完全超越我的經驗範圍外。」
「真的?」他居然跟她一樣?「你該不會——」
他的手機,打斷了他們閑適的氣氛,他嗯嗯啊啊一陣,斂起從容,優雅起身。
「愛咪,我們該走了。」
現在?「距離登機的時間還早啊……」
「我們的行蹤可能走漏,必須臨時更動。你有其它行李嗎?」
「沒,就這個BALENCIAGA提包。別看它不過A4影印紙的大小,它能裝的可多了。光現在這樣,我就已經塞了兩公斤半的東西在里面。你們交代要簡便的,不是嗎?」
他俊雅一笑。「是啊,非常好。」
呃啊……她瞬間恍神。先前她因為太緊張,滿腦子想著該如何與對方接洽上,沒空注意有的沒的。現在安然踫面了,心情也穩定多了,才發現這個高戈寧……太有魅力了。
他不愧姓高,長得真的很高,有西方的魁偉體格,又有東方的儒雅骨架。穿起西裝來,線條格外秀逸,長相卻十分陽剛。輪廓分明的臉孔,有幾分混血的味道。但是單眼皮的一雙大眼與濃眉,烏黑平順的短發,充滿書卷氣,跟時下流行的花稍及輕快格調很不一樣。
特別是他優美修長的十指,漂亮到簡直像藝術品。他袖口底下隱藏的表側,小露藍寶石龍頭鎖蓋與扣鏈。啊,卡地亞,也唯有這種極品配得上這雙手。他是那種會上指甲沙龍定期保養的人嗎?
嗯,很像。
「請問——」由香港飛往慕尼黑的高空上,他忍不住開口。「你這一路上都在看我什麼?」
「沒什麼啊。」純欣賞而已。「你是同性戀者嗎?」
他悠然遞往唇邊的紅酒,差點一口噴出來。
「因為你太好看了,儀態也高雅,你說話的方式跟體貼的性格,還有你的衣著品味……根據我的經驗,這種太過完美的男人,多半都是同性戀者。」
「我有過女朋友。」他以手帕輕拭嘴邊,掩住暗咳。
「嗯?」名偵探的小鼻子似乎嗅出了什麼可疑線索。「有過?也就是現在沒有?」
「我們一直分分合合的。」連他也說不清這捉模不定的關系。
「你們怎麼啦?」美眸閃亮亮,親切得不得了。沒辦法,她超愛八卦。
他尷尬地將仰靠在頭等艙座椅上的頭偏往另一側,啼笑皆非,才又把頭偏回她這方。「為什麼女生都愛問這種事?」
「我不知道別人是為什麼,但我想扮演好我們是一對的感覺。」所以……
「非常合理。」只可惜她的表情太狗仔。「但我不想提。」
小臉立刻垮下,雙唇扁成一條線。怎麼這麼快就玩完了?顯然,這個高戈寧跟她不是同一次元的人類,無法交流。好吧,那就算了。
她自己會找別的東西玩,打發長途飛行的無聊時光。
這下換成他在一旁側眼觀察。她先是看看機上電影,翻翻雜志,打打電玩,再挖找出提包深處的一排藥盒,打開後竟是一格格分類清楚的彩色珠子,她就開始埋頭編織串珠首飾,目不轉楮,全神貫注。
他不太有機會跟這種二十五、六歲的女生打交道,但為什麼感覺很像高中女生,不太具備他預期中的成熟慧黠?現在年輕人的狀況都這樣,還是她是特例?
漫長飛行中,他小睡一陣。幾小時後醒來,茫然四望,意外發現身側的她仍在奮戰,在夜燈下絞扭絲線,編串著花式繁復的首飾,仿佛走火入魔。
他倆飛抵慕尼黑,隨即轉機飛往羅馬。對此,她毫無反應,因為她完全深陷串珠的迷魂陣中,傾力編織她腦海中勾勒的極品,偏執地硬要完成她的夢想。
「愛咪,我們飛抵羅馬之後立刻就要進行采購,你不先休息一下嗎?」
「愛咪,用餐了,吃點東西吧。」
「你還要多久的時間才編得完?」
「愛咪,你有听到我在跟你說話嗎?哈?」
「停手吧,我們要準備下飛機了。」
她幾乎是被他拎下飛機入境的,眼也不抬,話也不回。直到她用小鑷子把迷你環扣捆鎖妥當,才暢快地癱軟高吟,像跑完迢迢長路的馬拉松選手。
「弄完了?」
心滿意足到眼皮有些松懈的她,順聲勉強撐開一只眼楮,才恍惚發覺,自己和高戈寧正在出租車里,馳行在羅馬市區內。
她努力閉好嘴巴,卻仍掩不住因一個超大哈欠而拉長的小臉,這哈欠打得她熱淚盈眶,渾渾噩噩。
「你還好嗎?」柔聲關切。
「嗯?好啊……」小手不住揉著快睜不開的眼楮。「我們接下來要干嘛?」
「我們先要去幾家精品店走走,做點基本消費,再到附近其它商店逛逛。」他盡量化繁為簡,讓一切任務雲淡風輕。「或者你想先到餐廳去吃點東西?」
「不用。」呵啊……好困。「我去精品店吃就可以。」
他大惑不解,以為是他听錯了,或者她講錯了。他們去的是精品店,可不是食品店。
原來,她指的是精品店為大戶另闢樓層做個別走秀時,提供的高級點心。
一進精品店,就是她的天下,再累也提得起勁一一試戴珠寶,或在貴賓獨享的皮草秀中向店家要求量身訂作的皮草種類、顏色、內里、車縫方式,當場下了百萬訂單,還獲得店家特贈的昂貴貂毛胸針,以茲緬懷。
他只有一路付錢的份,對這小女生的能耐,五體投地。
接下來的行程,才是重頭戲,她卻一離了羅馬精品名店區,就陷入睡眠不足的昏蒙中。每到一家小店就先找椅子,一坐下去後就不省人事。
這樣也好,方便他與小店進行私密交易。之前的公子小姐式奢華揮霍,純為掩護;使真正的目的地,看來只像偶然路過。
「愛咪,愛咪?」
好好听的呼喚,輕輕的,暖暖的,有如夢中人正向她呢喃,要她更深入美好的幻境里,舒服又安適,無憂無慮。
「真是……怎麼叫都叫不醒了。」無奈的淺笑,有著淡淡的憐惜。
「這是怎麼回事?」陌生的男聲,粗魯狂妄,英語中夾雜著南歐口音。
「她累壞了。不是因為時差,而是她一路上都在飛機上玩她的首飾。」
「我說的是,你干嘛要帶她過來?把她丟在鬧區不就行了?我可沒預期要接洽兩個人。事前也說好了,只有你一個人來,結果你居然還帶個玩伴?」
好凶喔……听不懂這個人在講什麼,只感受到他的不爽。
「她不是玩伴。」戈寧的語氣听來竟有幾分好言相勸的味道。「現在的局勢很敏感,我們也不想引起國際刑警的注意。所以這次的交易刻意找我和她這種外行人來作掩護。」用合理的高額消費,隱匿私底下真正要進展的大手筆交易。
「說好是一對一的踫頭,就不能帶其它的活口過來!」不管帶的是阿狗或阿貓,一概違約。
「我警局里的哥兒們都已經通風報信,要我小心;我被列入藝品犯罪組的檔案里了。你還做這種扯我後腿的事?!」
「嘉尼——」
「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出來跑這種任務,但是致命的閃失,也只要一次就夠了。我們今天到此為止,不要談任何細節,也別牽扯到主題。」
「我不能把她就這樣丟在路邊或精品店里,自己跑來跟你踫頭。」
「為什麼不行?」這人對戈寧的苦口婆心,不為所動。「你覺得是這一批的交易重要,還是這種隨時都可替換的女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