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只是特訓完畢,有點得意忘形,想出去試試自己的本領。壓抑這麼多個日子,當然會想好好放松一下,到處玩玩。」她也不過是個二十四歲的大孩子。
「可是你風險評估的能力太差,怎麼會跑去參加那種派對?」
「我不知道他們是利用派對交流毒品,我只是從!」
「不準你再上那個網站。」
她本想申冤上訴,但一看高帝的嚴肅神情,她馬上乖乖垂頭,搖尾乞憐。這個特訓團隊里,對她最友善最細膩的就是他,被她戲稱是照顧大小姐的嬤嬤也不在意。因為他喜歡她,也接納她不甚討人喜歡的調皮。今天卻罕見地跟她板起面孔,顯然真的很不高興。
「對不起……」
「待會去洗個澡,好好作全身護膚,然後回Eugene個電話。」
她大愕。「他有打電話來?」
「他已經抵達台北,為你的首度亮相做預備。」高帝感慨地眺望奢華宅邸。「我們也該準備從這里撒退,請清潔人員做徹底的善後工作。」所有他們住餅、用過、動過的痕跡,乃至指紋,將全面性地清除個一乾二淨,恢復成他們尚未入住前的原狀,包括被他們動過手腳的監視錄像器及保全系統。
他們是賊。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住閑置的豪宅,隨即悄然蒸發。查不到他們的蹤跡,也找不出他們曾經入住的證據;什麼也沒遭竊,什麼也沒被破壞,他們卻已來過。
「你可以現在就幫我聯絡Eugene嗎?」她懇切要求。
斑帝垮肩吐息,沒轍地抽出手機,替她撥號。
她急急等待,眼角卻不自覺飄向楊遠去的魁偉身影。深色T恤上沿著精壯背肌,滲出汗濕的痕跡。連背影,都可以性感得令人目眩神迷。
「不要隨便惹他。」高帝輕聲咕噥,遞來手機。
啊?什麼?高帝嬤嬤剛剛講——
「喂?」
她赫然回神。「我是晨晨!我—」
「玩得還愉快嗎?」迷人的低嗓淺淺笑吟,以法語悠然調侃。
「我……什麼都還沒開始玩,就被帶回來了。」她為難地也改以法語回應。Eugene的特訓向來是鋪天蓋地、全面性的嚴格鍛煉,直達本能的境界。他的奇特培育,幾乎改造了她的靈魂,真的快以為自己是出于豪門的富家千金,嬌養在歐陸的名校里,一出生就受最優渥的精英教育,前途步步鋪往金字塔的頂峰。
「真可惜。要是你沒被楊逮回來,就可以徹底驗收一下我們的特訓成果。」
「對啊。」英雄所見略同。「他真夠殺風景的。」
「那麼,這趟溜出去小試身手,比較有自信了嗎?」
「嗯!而且我也想回台北,愈快愈好!」正式大展威風。
「別急別急。」他好笑,幾乎可以想見她像只興奮的小狽汪汪叫,又蹦又跳。
「晨晨,你若是再不克服你的孩子氣,恐怕得再從頭受訓才行。」
「放心,我只是裝可愛而已。」所謂的天真無邪,全是作戲。
「是嗎?」呵呵。
「當初你們找上的,並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嬌嬌女。我之所以答應與你們合作,也絕不會是基于世界和平、天下為公之類的偉大理念。」
他們有她想要的,而她能達到他們想要的,雙方互利,一拍即合。
「你要是真有那麼現實……」
呃?她听不太明白這句法語錯綜復雜的結構。他是希望她能更現實一點,還是擔憂她變得太過現實?這一思索,讓她漏听了更重要的下文。「Eugene,你剛說的」
「我想你。」他的呢噥突然化為中文,她的思維卻還未轉換過來。
「我也希望你快點來台北,但不是因為你毛躁的孩子氣,而是因為別的原因。你懂我的意思嗎?」
她整個人傻住。
怎麼可能?Eugene他……那麼出色、那麼成熟的男人,居然會對她講出這種話?沒有女人抗拒得了他的魅力的︰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如此認定。可是他們的落差太大,無論是學識、涵養、能力、經歷,都天差地別,活像貴公子與野猴子。她頂多只配作他的粉絲,沒膽作非分之想,去奢望他和她之間存有任何可能性。
即使到這一刻,她還是無法想象。
「你該不會是被自己親手改造的成果給迷住了吧?」她演技拙劣地哈哈哈。
「你說呢?」
再哈下去,未免太驢。但……她又找不到話來回應,只能空著腦袋呆立。
奇怪,她自認還滿伶牙俐齒的,怎麼老在他面前拙口笨舌?可是,事情真的太突然,她措手不及。突然間,自己似乎又退縮回一年多前初見他時的土樣,矮笨而遲鈍,粗俗又缺乏自信。他卻如王子一樣,優雅尊貴地出現在她面前,彷佛特地來迎接不小心流落民間的皇族千金。他來自夢境,把她帶入一場奇異的夢里,又準備將這場夢帶到現實的世界中。眼前即將開展的璀璨未來,潛伏著充滿壓迫戚的危機︰夢一旦進入現實里,它還是夢嗎?或者,它會像侵略者一般,吞噬掉了她原有的現狀,使所有的真實化為一場夢?
那時的她該如何自處?恐怕連她的存在都會化為虛構……
「晨晨?」
「你為什麼要選在這種節骨眼上跟我說這個?」
哎,這位小朋友啊……「感情的事,本來就難以捉模。」
「是沒錯,可是依照你的行事風格,會讓我覺得你這話的背後別有盤算。」
「我的確是這種人,但若這次的不按牌理出牌,是連我自己都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呢?」
她迷惑了。
這已不是單純的理性問題,不是光用邏輯就可以解決。她的心在蕩漾,讓她無法好好思考,亂了她原本穩穩當當的陣腳。
「這是不是……該不會又是,你的另一種臨場考試吧?」又來測驗她的即席反應?手機的另一方,是漫長的沉默。似乎在考慮,有沒有必要如此繼續逼迫她。她是個非常有趣的對手,具有敏銳的直覺與觀察力,卻缺乏解讀與決斷力。形同天才型的劍擊手,可以輕靈準確地刺中敵人要害,然後就不知自己下一步要干嘛了。是要拔劍噴血、讓對方死個痛快?還是雞飛狗跳地替對方叫救護車、同時慌亂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我說,我確實只是在測試你,這會讓你比較好過嗎?」
呃啊,好狡猾的回應,真不愧是Eugene。
「如果你這真是在測試我,我會說︰親愛的,我也好想見你,巴不得能快快飛到台北去。」她刻意地以法語嬌慎。
「既然如此,那麼你應該已經猜出我們一同在台北亮相的身分了?」
哇哩咧,他還真的是在耍著她玩哪?害她芳心白白悸動……「我們是要假扮一對有錢有閑的夫妻嗎?」
「不,你必須維持單身的形象。」操作空間較大。
「那就是未婚夫妻。」不是?「情侶?同居人?」
她無論給哪種答案,結論都是否定的。
「那我們到底是什麼身分?」
「主僕。」她是主,他是僕。
「啊?」他是不是說反了?還是她听倒了?
「重點在于,你必須呈現出,我們是一對關系曖昧的主僕。」這是最後、也最具挑戰性的關卡。「你演得來嗎?」
她瞠目結舌,呆眨了好幾次眼,突然發覺這段中文好難懂。主僕?她是主人?而且關系曖昧?怎麼會要她扮演這種身分?她不是只要假裝名流千金就好了嗎?
「晨晨,你還沒跟人發生過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