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沒這樣說過。
「你到目前為止,一直都還是在他的掌握中。」
不盡然,她只是目前……
「你和他本來是對等的關系,怎會淪落到完全任由他片面擺布?」
她沒有!她是暫時還未提出對策而已。
「還有那個梅莉呢?問題解決了嗎?」
「提到梅莉,她就大起無明火。
「你怎麼會一見到他,就整個腦袋都不管用了?」
「你又為什麼一直那麼敵視班雅明?」
「我沒有敵視他,而是實在看不出他是個什麼好東西。」
看吧,替戀愛中的女人說句公道話,得到的不會是感激。戀愛中的女人總是站在男人那一方,替他擋子彈。
「你那天中途跟他離開尾牙現場也就罷了,干嘛還一路熱吻到地下停車場?你們在電梯前的火辣場面全被狗仔拍下來,寫得天花亂墜。你明知那天一定會有很多狗仔在各處埋伏,為什麼還不收斂一點?」
她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班雅明那天一出地下停車場電梯時,會拉住她說︰戲還沒演完。
他的熱情擁吻,全是做給媒體看的?
「小惠,你真是被愛沖昏了腦袋!」
何以見得?
「你就不要再硬撐。」朋友之間如果還要顧忌顏面,遲早會淪為不敢說實話,就彼此惺惺作態,粉飾太平算了。「你一直在抱怨班雅明這次把你擄走的壯舉,我從頭到現在都听不出你有什麼不滿。」
「我是很不滿!」
「可惜你的不滿多半是沖著我來。」誰教她的嘴巴這麼烏鴉。「你對他的抱怨,未免太甜蜜。」
小臉漲紅,無可反駁。
「很抱歉我這麼不買你的帳,因為我幾乎可以預測到,你又快犯上同樣的錯。」再重重摔倒在同一處、再受一次痛苦不堪的傷。
如此反反復覆,要再自我愚弄多少次才夠?
幣斷電話後,她獨自沉思良久。
她不喜歡一笨再笨、糟蹋大家好意的自己,她只是……太思念他了。思念到失去理智、失去防備、失去立場、失去尊嚴、失去痛覺。
還要再從頭承受一次那種痛嗎?她為什麼會忘了,事情並未解決?
她立即一通電話,撥到飯店樓下,要求送來她尺寸的衣服及鞋子。話筒還沒掛上,她肩窩就由後方滑搭而來一雙巨掌,寵愛地摩挲。
「想出去走走?」嗯?
「衣服鞋子都被你丟了,我還能怎麼走?」形同被他軟禁在房中。
「跟你朋友聊了些什麼?火氣居然這麼大。」他悠哉呢噥,十指滑入她發根,撫著她的頭皮梳掠而下。柔韌的觸感,令他迷醉。
「你偷听我講電話?」
「我剛巧從外面回來,不小心听到。」
「我要回去了。」
「回哪去呢?」啊,他愛極了她的香味。她只穿著他襯衫蔽體的模樣,比任何暴露的衣裝更嬌媚挑逗。
「我有工作要做。」
「你那間工作室已經改由我統籌。」高興放誰的假,就放誰的假。
「我只听命于我老板。」
「你老板只听命于我。」
她恨透了他慵懶浪蕩的笑意,徹底清醒。「你鬧夠了沒?我已經聲明,不想跟你有任何私交。」
「是啊,公事公辦。」大掌探往細膩的大腿,往上爬行之際,被她起身閃開。
哎,真會磨人的女圭女圭。
「你為什麼要偷拍我們在日本的照片,寄到工作室去?」
「炫耀一下而已。」
「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炫耀個鬼!
「想結婚嗎?」他張腿癱坐大沙發,嚼著葡萄哈啦。
「誰跟誰?你跟梅莉小姐嗎?」
「噢哦。」小秘密曝光了。「原來你就是因為梅莉,才突然逃開我。」
「少往你臉上貼金。」她站在與他相對的單人沙發座後,有個阻隔感覺比較安全,也比較勇敢。「既然已經分道揚鑣了,就干脆一點,少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你的身體明明就很歡迎我打擾的說。」渴望得很。
「我能歡迎的不是只有你。」
「唔。」他垂眸,淡淡沉默。
「我跟你不會有結果,所以請別來干擾我的感情生活。我不覺得你會缺乏女人,你就別再演得好像非我不可。」
「我也這麼覺得。」
她一怔,有點轉不過來。
「我的確不曾缺少女人。她們不是只有我,我也不是只有她們。對于你,我也應該不是非你不可。」
「是、是啊。」好險,差點破功,動搖立場。
但,這事實被他親口驗證,殺傷力太大,遠超過她的預期。
「你沒听懂我的話。」
「我听得很清楚︰你並不是非我不可。」
「不。我說的是︰‘應該’是如此的。」
實際上呢?
一道希望倏地打亮她的雙眼,但她仍舊防備,高度防備。
「我不是有意要傷你。」
哀上她頸項的大手,嚇了她一跳。他什麼時候又站到她身旁來的?
縴弱的玉頸,上面有淡淡的痕跡,是他之前勒出的杰作,令她警惕。這是他的殘酷傾向,還是他的情趣小游戲?她並不特別欣賞那種格調,但他似乎非常喜歡主導,甚至有時會教她如何主導他,灌輸她奇怪的興趣。
「不準你再那樣勒住我。」那很過分。「我也不會配合你那種嗜好。」
「我不是掐著你好玩的,而是因為恨你。」
什麼意思?
「我最恨人打亂我的計畫或行程。」他痴心低吟,沙啞濃郁,手指愛憐地撫弄著她嬌女敕的頸窩。「是你太惡劣,耽誤我太多該做的事,連野心也消耗掉了,變成窩囊的居家男人。對于這種意料外的變數,我難免會有情緒。」
「所以就遷怒到我身上?」他才是最惡劣的。
「不如說是我在你面前,比較容易失控。」
「請別再說這種肉麻兮兮的鬼話。」很昏。「你不適合這種文藝腔,听起來很假。」
「啊,又被你發現我在作假。」真是聰明的小混蛋。
她不悅地揮開企圖探入她襟內的巨掌,受夠了沒日沒夜的放縱。但他就是有辦法再黏回來,惹動她的火氣。
「不要鬧了!」
「好啊,不鬧了。那來聊聊,是誰告訴你關于梅莉的事。」
「你何不直接跟我聊,什麼是梅莉的事。」別想她會笨到再被他牽著鼻子走。
呵。「你自己查得出來的事,何必我唆。」
「我就是要听你說!」不要再踫她了!
他似乎毫不在意她一再地抗拒他的踫觸,充滿耐性,又像是故意惹著她玩。
「我和她是青梅竹馬。」
就這樣?「你有多少個青梅竹馬或紅粉知己?我排名第幾?」
「排名非常高。」
他得意什麼?這很值得夸耀嗎?他是不知道這話多傷人,還是根本不在乎?
「梅莉也知道你。」
必她屁事,她對那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現在只想……徹底遠離這男人。她還在作什麼大頭夢?他倆的感情立場謗本不對等,她何必屈就?她何必一次又一次地為他隨口說說的甜言蜜語、隨手略施的小惠,大大糟蹋自己的尊嚴?
「她說她每次都能感覺到,我跟現任女伴交往到什麼程度,還要過多久才能回到她身邊。但這次她卻說,我可能會一去下回了。」
她多希望……能有個戲劇性的轉折,突然告訴她其實梅莉是他的同胞姐妹之類的,而不是他生命中與她同等的另一個女人。
「你別再用梅莉來抬舉我或企圖對照什麼。」那很蠢,也很差勁。
「是你要我跟你談梅莉的啊。」怎麼自己听得不爽了又來怪他?
「你好幼稚。」
嬌美的臉龐滑掠一道水光,雙眸垂睇,淒然一笑。是笑他嗎?還是笑自己。
「我現在才面對現實,就是你根本不會談感情,是你周遭的人一直在寵你。」寵到被他傷透了心。「我們不要再斗了,我認輸,一切都就此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