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要妳听我講,又沒有請妳當影評!」
「我沒事干嘛要听你吠?」當這里是生命線還是感情咨詢站啊?「好心替你出氣被你嫌,對你壞心的你卻寶貝得要命,你簡直有嚴重的智能問題!如果我哪天出事撞到頭送進醫院,絕對不會讓你這種醫生開我的腦袋!」天曉得她從手術房被推出來時頭殼里還會剩什麼東西。
「我已經不是外科的,就算妳被撞得稀巴爛也不關我的事!」
「喔,原來你已經被踢出去啦?」
她隨便一句賭氣的詛咒,又意外狠狠正中紅心,愣住怒火大炮。
嗯?好奇怪的反應。怎麼又當機了?
「不會吧?」又給她說中了?「真的假的?我是不是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超能力,在沉寂了二十五年的某個夏季因為某個惡劣大反派之外科怪醫的逼迫欺陵忍無可忍而突然爆發了潛藏的能量成為世間罕見之透視他人秘密的曠世奇才--」
「妳有完沒完?!」這種節骨眼還在自我崇拜。「閉上妳的狗嘴快點清干淨司真的臉皮!」
「你不是找司真要談我的事嗎?什麼事?」
「沒事!」給他滾!
「如果你是因為失戀的打擊而不小心被我秀外慧中的獨特氣質吸引的話,我勸你還是趁早死心吧。因為你長得實在太像電影霸王別姬里面的陰柔男主角,害我一看到你就會聯想到你可能跟劇中的他一樣長年以來深深愛慕著粗獷豪邁的同門師兄卻不得回報陷入悲戀最後淒慘落魄到自刎而死--」
「妳扯到哪里去了?!」
他氣抖到腦門大充血,兩眼血絲炸裂。
「我只講一句,妳就鬼扯一篇,簡直跟我妹看的那些不入流言情小說一樣!」一點點東西就鬼扯成一本書,天花亂墜,狗屁不通。
「厚--你有在偷看!」驚人大發現,哈哈哈。「我有時候沒什麼漫畫好租了也會去租言情小說來看,還統計出一份超爆笑的研究調查結果喔。」
「那不是我要說的重--」
「好比說啊,你沒事最好不要當男女主角的親朋好友,像是男女主角的爸爸媽媽哥哥姊姊弟弟妹妹或堂兄弟姊妹的父系親屬或表兄弟姊妹的母系親屬或根本沾不上邊含糊籠統的某個遠房親戚之類的,因為要是作者劇情扯不下去的時候就常會拿他們來開刀,死的死傷的傷。尤其是男女主角們愛的結晶,隨時都要做好犧牲小我的準備。」
「那不叫做『愛的結晶』,叫『的結晶』。」哼。
「所以啦,書常常看到一半不是爸媽重病弟弟妹妹車禍就是干脆讓他們統統死光光好營造主角悲苦艱忍又努力上進的偉大人格。偶像劇也有這種怪癖喔。」有如某種流行性的傳染病,大家趕著死翹翹。
「那算什麼研究報告。」別笑死人了。「妳們女生看的那些東西,莫名其妙一堆總裁男主角,一天到晚談情說愛,沒事還得看窗外,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經營什麼鬼企業。」
「重點又不在那里,誰會去管那些啊。」
「問題是根本不合邏輯!」
「那你用邏輯談的感情一定很精采。」咈咈咈。
「我沒興趣跟妳分享我的感情生活!」
「對啊,反正也是出爛戲。」
「起碼我的感情還有格調可言--」
「是喔,三男一女的床上游戲到底格調在哪里,還真搞不懂哏。」
「至少這八年來我和她的感情--」
「慘哉。八年抗戰,一敗涂地。」同志們,振作!
「妳能不能閉嘴好好听我講完--」
「對!我每次跟司真這豬頭對杠時也會吠他這句。他超堵爛的,我講沒兩句--」
「喂,現在是我在談我女朋友跟--」
「他就拿他的醫師派頭對付我。我又沒掛號看他的診,他哩叭唆個什麼--」
醉得一塌胡涂的尚之、手在忙嘴也在忙的傅玉、癱躺在美人腿上連續值班累到斃的司真,毫無共鳴,沒有交集,卻熱熱鬧鬧無和諧友善氣氛可言地共度一夜。
他們三人的性格差太多、興趣差太多、價值觀差太多、能力差太多、生活態度差太多、經歷差太多、想法差太多、血型星座都犯沖、生肖也不合、命盤都相克、無法溝通、水火不容。
但三人卻在八月一對新人的婚禮上,合奏出難以置信的親密旋律,讓溫暖的音韻擁抱這對在上帝面前立約的伴侶。
原本相互看不順眼的親家雙方,在細膩而柔美的樂聲中軟化了臉上原本剛硬的線條,淡化了對這樁姻緣的抗拒。
婚禮後的小餐宴上,感動聲與贊許聲如浪潮,取代了大家原本的話題。傅玉他們三人懶懶晃蕩到長餐桌前扒糧時,更是受到各方擁戴。
「你們是哪里請來的樂團啊?」
「我們只是教會的朋友。」
「真的?那你們教會的人都很會音樂?剛剛那首古典音樂實在太有水準。」
「那不是古典音樂,只是聖詩。」不過也傳唱了兩百多年就是了。
「如果我們也想請你們到我們的訂婚茶會上演奏鄧麗君的歌,大概要多少錢?」
「我們不收費,但是只演奏聖詩。」
「可是我爸媽很喜歡鄧麗君……」
「我們不負責取悅妳爸媽。」
啪地一聲,小小玉手把尚之跩得二五八萬的臉推甩到另一邊去。
「喜歡鄧麗君很好啊,我媽媽也是她的歌迷呢。」傅玉笑靨燦燦,甜得不得了。
「但是妳不想乘自己大喜的機會,讓爸媽听听教會的詩歌嗎?」司真莞爾補充,效法傅玉的諂媚,和藹地婦唱夫隨。
一陣周旋,感化了也將結婚的這對情侶,歡天喜地借了本聖詩回家研究挑選。
他們三人光是應付左右涌來的各樣問題與贊美,就已應接不暇。美食長桌就在眼前,伸手可得,卻怎麼也游不過去。
茫茫人海……
結果三人只能去便利商店買隻果面包啃。
尚之忙著收拾大提琴,另外兩只就自己閃邊涼快去也。
「真搞不懂。我們明明演奏得很爛,為什麼大家還捧成那樣?」傅玉坐在教會庭院的後門石階上,躲避緣茵上的火辣陽光。
「音準夠,听起來就很專業了。」司真把整團面包一迭成兩半,一口塞入,服食完畢。「而且門面漂亮,聲音還沒出來就已經很有懾人的架式。」
這倒是。經她點點滴滴改造後的司真,愈來愈魅力四射。周圍好奇的聲音愈來愈多︰不知是發型改變的關系、眼鏡改變的關系,還是服裝造型的關系,怎麼變得這麼帥,男人味十足,又不失雅痞格調。連走在醫院里,都常引人張望;這里是不是在拍什麼醫院偶像劇?可不可以找他簽名?
灰姑娘先生,一舉翻身變成超級名模,處處招蜂引蝶。
這樣的重量級帥哥,加上外型本就秀逸搶眼的尚之,站在台前拉奏的視覺刺激,的確強烈。而被平台大鋼琴擋在幽暗一角負責司琴的她就……別說了,吃面包吧。
「為什麼妳吃東西都這麼秀氣?」
呃?他什麼時候托著下巴坐在旁邊觀察起她來了?「你……可不可以坐遠一點?」
「八個像餅干一樣大小的並列面包,我一口就解決掉,為什麼妳卻連小小一塊都可以咬半天?」
「嘴巴大小有差吧。」
「這倒是,妳的嘴巴真的很小。」
她這才听懂他的挑逗,火紅翻臉。「你不要以為之前在你家的那個吻算得了什麼,那只是一種……就是,像外國人過新年倒數計時的時候那種慶賀,沒有什麼其它的意思。」
「那時有什麼好慶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