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駭。「怎麼會打到這里來找我?」
「問你啊,你昨天下午是用什麼理由申請外出的。」他等她嗯嗯啊啊得差不多了,才嚴厲指責。「之前雁非一直幫你掩護,說是她要留你下來談重要的事。可是她剛剛好不容易入睡,我不想吵她起來就為了當你的擋箭牌。」
所以,自己的殘局自己收。
「好啦……」她委屈地嘀咕。「你先幫我回掉電話,說我等一下就會進公司。郎格非呢?」
「去英國了。」
一道雷殛倏地劈進麗心腦門,呆然震驚。「什麼?」
「不然你干嘛徹夜為他激情送別?」他沒好氣地往長廊外的電話踱去,懶得甩她。
他走了?今天就走?
幾個小時前才跟她親密糾纏的人,現在卻到地球的另一端去了?
他為什麼不叫醒她?為什麼都不跟她說一聲?為什麼又是別人來告訴她他的下落?她對他來說到底算什麼?
為什麼又這樣拋棄她?
「你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方醫師認命地癱坐在診療椅旁,敷衍回應,沒力氣動手。
沒有一項醫療器材治得了這個小病人。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改個招牌做心理醫師了。
「我也很想問他,可是就是問不出口……」麗心哭到雙眼浮腫,哽咽變聲,無助地揉著淚濕的衛生紙團。「我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手機號碼幾號,他的生日到底幾月幾日,他的工作到底是什麼,他靠什麼收入維生。」
「你可以去戶政事務所或稅捐稽征處查詢。」
「我知道喜歡上他會很危險,我知道我會受傷,我也很努力地拚命轉移心思,趕快去喜歡上別人,結果一點用也沒有。」她還是被他吸引,為他所傷。
「你根本沒有喜歡上別人。」
「我有!」她泣聲宣誓。「我費盡心思去喜歡教會的凱哥——」
「對不起,恕我直言。」他伸掌制止。「我必須坦白跟你講,任何一個有智商的人都看得出你對凱哥沒意思。」大家不點破她,一味地包容順從,已經太寵她了。
「可是……」
「你當初說你如何如何傾慕凱哥,如何如何地打算你們的未來,其實全是在說郎格非,對吧?」別以為他英俊的頭殼只是裝飾用的。「喜歡他有什麼了不起的,有問題就問,不滿意就說。干嘛扭扭捏捏的,這麼沒自信。」
一只小粉拳霍然將他揍倒,跌下座椅哀哀叫。
「你在這里吠個什麼勁兒啊?」樂樂小斌婦雙手叉腰,迷你霸王似地挺著大肚子,母子聯手打他一個。「外頭候診室都听到你的鬼話連篇,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別把方醫師揍爛了。」柯南隨後懶懶跟進。「等他替你把牙看好了再揍也來得及。」
噢,拜托……為什麼這票教會娘子軍又來了?
「平身,起來回話!」樂樂娘娘免他跪地磕頭,皇恩浩蕩。「你這公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根本沒幾天是睡在自己床上的,你有什麼資格批評麗心的戀情?」
方斯華一向尊重女性——尤其是有孕在身又後台強硬的女性。因此他帶著懺悔的心,為眾家姊妹沏茶上點心,放音樂點香精,開放豪華候診室給娘娘們歇腿聊天解解悶兒。
「我說麗心哪,你也甭胡思亂想了。你那口子對你如何,就算你自個兒看不明白,咱們這些旁人會看不出來嗎?」樂樂斜躺在雪皮大沙發上,呈慈禧太後狀,品茶乘涼。
柯南咬牙按緊發癢的拳頭,暗嘆這世上欠揍的人還真多。
「其實,方醫師說得沒錯,是我沒有自信。」麗心抱歉地朝他苦笑,那副淚眼迷蒙的小模樣,讓他休診牌掛得好甘願、好滿足。
反正周間下午會來他這里看診的,多是名人巷內的有錢老太太或寂寞貴婦,還不如跟這票亮艷嬌客哈拉來得賞心悅目。
爹,兒子不肖,您大力砸錢贊助的頂級診所,已經淪為怡紅院了。
「你還沒自信?」樂樂故作昏倒。
「因為,在他身旁的人實在太優秀,他自己又那麼出色、才華洋溢,好象沒有什麼難得倒他。可是……我不是。我太平凡、太普通,從小到大都沒什麼表現,進了公司也一樣。甚至,最近還被總經理叫去罵一頓,被免除了行政事務。」
「那不是很好嗎?」至少對柯南來說,行政簡直是雜工。
「問題是,我上頭跳槽的主管,可以在新公司做得有聲有色,堅持不跳槽的我在原公司里卻愈做愈糟糕。」原本繁重的行政工作一卸除,時間霍然多出一大堆,沒事干,活像廢人。「我不知道自己的忠誠到底有什麼用,自己的理念又有什麼用。和郎格非比起來,我一點用也沒有。」
「來,盡量用。」方斯華溫柔遞上面紙盒。
「就算這樣,郎格非還是很喜歡你啊。」樂樂撐臉噘嘴。「而且他的差別待遇好明顯。他對我們都是用眼角和鼻孔來講話,對你卻笑嘻嘻的,好黏好膩。」
「他是在跟我惡作劇……」擤!
「他也只跟你惡作劇。」柯南的冷哼令她一愣。
「太臭屁了。」樂樂不喜歡。「他傲到甚至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感受,連跟人社交一下的力氣也懶得浪費。老實講,我很不爽他這個人,我是看在麗心的面子上才不跟他計較。」
她們是這樣看他的?麗心急急申辯。
「可是郎格非他真的很有才華,從他每次幫忙我們做活動的成效就可以知道!」
「噢,是嗎?」樂樂猙獰假笑。「我必須很不好意思地告訴你,凡是有他參與的活動,最後都會變成他的個人秀。跟他合作的人們不是被使喚得像個小奴才,就是被晾在一旁嗑便當,讓他獨挑大梁,展現他的能干。」
「團隊精神太差。」方斯華打著掌上電玩搖頭。
「所以麗心就是他和大家之間的緩沖。」柯南涼串。
「我?」怎麼會?「子瑜才是他的緩沖。她不但和郎格非同一家公司出身,現在又是他的經紀人之類的……」
「你不要再把子瑜和他講在一起。」柯南轉而嚴厲,不復悠哉。「別人講還無所謂,就是你不能講。」
麗心給她凶到傻眼。
「子瑜已經夠可憐了,請不要再剝奪她最後的尊嚴。」
「什麼什麼?」樂樂好興奮。「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沒有剝奪子瑜什麼尊嚴……」她被罵得一頭霧水。「我甚至還羨慕她可以那麼親近郎格非,那麼了解他……」
「親近個頭,哪一次不是子瑜用她的熱臉去貼大爺他的冷?她都公然表態得那麼明顯,郎格非硬是不理不睬,連點面子也不給她。人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喔……」樂樂拉警報。「原來柯南跟子瑜是一國的。」
麗心忍不住挺身護主。「郎格非沒有那樣,他對子瑜很客氣,他們的默契也很好。郎格非甚至不用說,子瑜就了解——」
「他當然不用說,他根本什麼都沒說!」柯南憋了五千年的不爽終于爆炸。「每次都是子瑜在熱心地唱獨腳戲,一人分飾兩角,自己問、自己替他答。你那個郎格非哪時應過一句?他連配合一下都懶,完全不管子瑜會不會難堪!」
她不懂。「子瑜為什麼要這樣?」她不是高高在上的都會精英嗎?何苦自甘卑賤到這種地步?
「她就是笨,講不听,我有什麼辦法?」柯南環胸重重靠入沙發。可惡……「小二,你這里有沒有威士忌?!」
「啟稟娘娘,敝店尚未進貨。」煩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