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她只好繞到外頭的優雅庭園,不一會就找到澆花用的水龍頭。
以及嗆死人的煙味。
「嗨。」
這里也被佔領。算了,走人。
「如果要跟你男朋友開房間的請,可以到地下二樓樂樂的臥室,那里目前沒人。」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憤然回身,朝對方嬌斥。
「對不起。」性感雙眸在雲霧中微眯,似魅似惑。「應該說是姘頭,對吧?」
「郎格非,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嗎?」就算整人,也該有個限度。「我不欣賞你這種幽默,我也不覺得你的玩笑有什麼地方好笑──」
「復活節的兒童劇腳本換人寫了。」
「所以請你以後少,」呃?什麼什麼?「你說教會這次的復活節兒童劇嗎?」
「籌備組的人開會決議,認為我妹不適任,大家一致推薦你來接手。」
「我來寫腳本?」怎麼可能?什麼時侯決定的?
「嗯哼。」他以中指和拇指擰著嘴邊煙蒂,垂眸吞雲吐霧。「他們說,我妹雖然因為畫播圖的緣故,跟兒童文學頗有接觸,但在腳本的編寫上不太符合兒童的感受。」
「所以就改由我來寫?」
「是啊,恭喜。」
有什麼好恭喜的?「這又不是在競標什麼大案子,只是大家一起來做教會的服事而已。」既不支薪,也不算業績。「你回去勸勸雁非,得失心不要老是這麼重。」
「我妹哪有你這麼灑月兌。」呵。
什麼態度啊……好聲好氣跟他講話,干嘛老把她削得灰頭土臉?
「我從來沒有跟你妹爭高下的意思。如果她有心參輿,兒童劇里面還有很多需要幫忙的部分,她可以──」
「我想她可能不太願意被你使喚。」
那那那、那就算了,何必撐臂在牆上,把她困入死角里?
「所以只好由我出馬來幫忙。」他悠然俯首,對著被圍困在壁面和他胸膛間的小朋友呢噥,「而且男人力氣大,能派上用場做粗活的機會也比較多,比我妹來得好用。」
「喔。」她緊張地縮著下顎,死命避免鼻尖踫到他厚實的胸肌。
「你有需要的地方,盡避吩咐,我一定會努力幫倒忙的。」
「謝謝。」呃?等一等。「你幫什麼忙?」
「幫倒忙。」
她傻傻抬著大眼,跟他低垂的彎彎雙眸對望半天,思索這句話的語法結構。
幫到忙,是指正面幫助的意思。幫倒忙,是指負面破壞的意思。他講的是哪一個?唔,背後有點涼涼的……
「籌備組的組長很高興我的參與,指定我負責做大道具。」他一面喑 醇吟,一面伸手支著她的下顎,拇指隨意揉挲那份粉女敕。「看你要我替你釘個十字架,還是釘副棺材,悉听尊便。」
可惡,還不快把他的蹄膀拿開!「復活節的耶穌早就死里復活了,哪還需要做十字架?」
「用來釘你啊。」
炳啊啊啊?!「那……棺材呢?」
「做來裝你啊。」
他根本是擺明來砸場的!麗心捂頰,無聲哀號,熱淚盈眶。
那些籌備組的,干嘛要讓他來幫忙?
郎格非的浪蕩睥睨,突然忍俊不住,噴出輕笑。麗心傻眼,呆呆張著大眼小口痴望。他是不是看她實在太楚楚可憐了,因而良心發現……
「靠,你嘴里那個蛀牙亂大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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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梁子是怎麼結下的呢?
郎爸爸和郎媽媽及郎爺爺與郎女乃女乃,都是教會里的元老級教友,熱心參與各項服事。這一代的小輩們,即使是性格叛逆的郎格非,都被乖乖押來受洗歸主,免得被攆出家門。
他一直都是教會里的黑羊,愛來不來的,來了也不怎麼甩人,擺明了只是奉父母之命到此一游。當教會亟需幫忙時,他隨便一出手,就成果驚人。只可惜,大爺他要不要幫忙,全看心情爽不爽。
麗心對他的好感,因而有點小小折扣。
不過,他的魅力照樣所向披靡,有如旋風般的豪情浪子。
他今天若出現在教會,很可能是剛從斯洛伐尼亞轉機返台,直接從機場飆過來的。他也可能此刻才在眼前,幾小時後call到的他卻是正在香港蘭桂坊把超級辣妹們。
除卻性格不說,他的外形更是千變萬化,五花八門。仗著自己身高腿長,俊美陽剛,一天到晚在換造型,每季再來回驚天動地的大工程。銀白色的短薄佣兵頭、亮橘色的紳士發式、金黃色的披肩長發……最近則是燙了一頭金城武般微鬈的豪邁褐發,看得教會幾位保守黨人士幾乎心髒麻痹。
或許因為他是廣告公司內的創意金童、得獎機器,所以由得他囂張。但他自兩年前離職後,一直不務正業,還是照樣吃喝玩樂,狂放難馴。
心太野。
相形之下,他妹妹雁非就乖多了,只是有點難伺候而已。
可能是受了哥哥的強烈個人魅力影響,雁非對創意工作也根有興趣,只是格局比較秀氣,走插畫路線。不料才從紐約藝術研究所回來,打算一展長才,就踢到薛麗心這塊大鐵板。
「對不起,這次的稿件還是不行。」
麗心在雁非家講出這句話時,早已做好被掃地出門的心理準備。但很奇怪地,嬌慣的雁非這回並沒有嗔怒申冤,反倒平靜地跪坐在和室的大桌前,鋪排茶具和點心。
「麗心,你要喝冰抹茶還是熱紅茶?」
「紅荼,謝謝。」
溫柔遞到她面前的,是一大碗糊糊綠綠涼涼的抹荼渣。
「那你要藍莓蛋糕、芒果冰沙冰淇淋、還是富蒲和果子?」
「呃,蛋糕……」
丙不其然,遞來的是凍徹的芒果冰沙冰淇淋。
時值深冬,寒流來襲。和室的對外門扉大大敞著,庭外狂風狠掃而入,冷得麗心不知該如何吞下桌上陰森的祭品。
「請用。」
「謝謝。」
麗心強忍跪坐在地的酸麻,力持平靜地服食黃澄澄的芒果冰沙冰淇淋,幾乎黯然落淚。好咸……可是不能吐出來,只能搏命咽到底。
美麗的雁非靜靜伺候著,一定要親眼看她吃到死為止才甘心似的。她柔細的長長黑發在凜冽寒風中飄舞,齊眉劉海下的雙瞳溫弱而怨毒,使她美得有如日本恐怖片中的鬼女圭女圭,氣氛淒厲。
「我們……開始進行畫稿的討論吧……」嗯噗。
麗心一面慘白冒汗地捂住小口,一面攤展雁非打印出來的畫稿,以茶碗暫且鎮壓。
「你這是第幾次退我的畫稿了?」雁非輕柔細語,教養高雅。
麗心傻了一會。「我沒有在算。」
「是啊,反正退稿又不關你的痛癢。」
她深深吐了一口氣。「雁非,我不是為了找你麻煩才退你的稿,而是為了把你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才格外要求。」
「你憑什麼斷定這些畫稿不是我最好的作品?」她挑眉輕噱。
「因為我是你的責任編輯,所以我知道。」
「你少拿你的編輯架子來壓人。你懂什麼叫作品的好壞?你又憑哪一點來做判斷?」
麗心坦然回望,毫不受她的輕蔑影響。
「我去紐約深造,辛辛苦苦拿到藝術碩士,不是特地回來給你這種外行人評頭論足的。你有經手過什麼大作家嗎?你有執行過什麼得獎作品嗎?你也不過做了幾本心靈小品的書,賣得差強人意,最近才著手企劃繪本系列。真要討論繪本畫稿的話,應該是我指導你,而不是你指導我。」
麗心靜靜直視,任她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