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這樣子談感情的?「你這樣,實在很奇怪。你怎麼會找上我……」這種單調乏味的小老百姓?
「你剛剛自己不是說了嗎?因為我別有企圖。」嗯哼。
這下她才發覺,連自己都無法被這個解釋說服。
或者……他這是欲擒故縱?把他的目的大咧咧地擺明出來,反而不會讓人覺得他別有居心?完蛋,她實在不擅長這種男女間的心理戰術,現在就已經滿腦子漿糊。
「我、我還是覺得……我們彼此保持一段距離比較好。」
馬蘭受不了地仰頭申吟。
「你也許會覺得很可笑,但是……男女之間的擦槍走火,往往都是在彼此沒有掌握好分寸的狀況下發生。我是很反對一夜的……」
「那可以每夜都來。」
「我也反對婚前性行為。」
毀了!
「誰要跟你搞什麼婚前性行為。」他趕緊翻臉。
呃?她傻眼。馬蘭剛才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你那間小套房小到連一個人住都嫌擠,我的房子卻因為大就三不五時召來一群牛鬼蛇神盤踞。先不說我爸、我妹或是他們各自帶來的豬朋狗友,就連你妹也沒事愛霸佔我家、我的電話、我的計算機、我的浴室。我連一個下了班安安靜靜休息的地方也沒有,上次甚至被逼到半夜跑去你家避難。所以我才說,你偶爾可以到我那里過過寬敞的生活,你那里也偶爾借我躲一躲。如果不行,無所謂,我大可去住飯店。只是我會很慪,為什麼有了自己的房子還得被逼到住外面,你卻跟我扯什麼一夜、婚前性行為。我有什麼企圖我都跟你直接講白了,現在你能不能也講清楚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她被大串連珠炮轟得暈頭轉向,只听清最後一句︰她的企圖。
她沒有什麼企圖啊。她只是……
「你若不歡迎我,可以直說。」他一反怒氣奔騰,冷淡低語。
她垂頭凝睇自己絞成一團的十指,落寞沉思。
「我沒有不歡迎你。」柔細的輕吟,怯怯得幾不可聞,「可是,但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項提議嗎?」
她低著腦袋猛搖。
「因為我們彼此不來電,非常安全。」
啊?她愕然抬眼,嚇到合不攏嘴,扁桃腺都給他看光了。
馬蘭艱困地維持慵懶態勢,極力不著痕跡地挽回局面,撤下她霍然高築的提防。
「你不覺得剛剛那一吻,冷淡到足以證明我們之間沒搞頭嗎?」
冷淡?他覺得之前的熱吻很冷淡?
「所以我才想找你,當彼此的安全氣囊。」
這到底是哪一個星球來的變種人?說的話統統听不懂。
「你單身,我單身,我們交往了一陣子卻彼此沒什麼感覺,至少可以一起避掉很多不必要的社交壓力。我想你身旁一定有很多無聊人士忙著替你介紹對象吧?」
是沒錯。但……
「我也是。你簡單評估一下,我們兩個繼續交往,不但可以掩人耳目,還可以相互提供支持我說的是一個避難的安靜空間,不是需求之類的支持。」
他這一聲明,反而羞得她無地自容。
他干嗎說得那麼坦白?害她一瞬間的浪漫遇想,變得好猥褻……顯然他是真的對她沒什麼興趣了。好慘,她等于從一開始就在自作多情,還陶醉得要命。
「不瞞你說,我是很想……」
很想什麼?很想什麼?
「借這個機會說服你同意小萍和我爸的婚事。」
才剛切切抬望的小腦袋,一下子又掛了下去。
「但是正如我之前跟你說的,他們的事,理當他們自行處理,我們有我們的日子要過。」
「唔。」
「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我們孤男寡女在一起,怕發生什麼曖昧關系,我很樂意事先簽下協議書,保證你絕對安全。」
真謝謝他了……
「我甚至可以去教會和你的牧師商談。這樣你是不是比較放心?」
放心個頭,嚇都嚇死她!「你想跟我的牧師談什麼?」
他聳肩,爽颯得很。「我們倆共榮共存的事,還有我們的互不侵犯條約。」
她受夠了。「馬先生,謝謝你荒謬怪誕的提議,這麼努力地為我解決我根本沒有的問題。很遺憾的是,我目前沒有和你合作的意願,祝你能早日找到其他更合適的伙伴。告辭!」
「拜拜。」
☆☆☆
這只沒血沒淚的爬蟲類,還真的就這樣閑閑走人。既不惋惜。
無情的男人……
「咦?馬蘭,她怎麼走了?」
「去拿個東西而已。」
「你沒有欺負人家吧?」同桌好友戒慎道。
「沒有幾個人受得了他怪異的熱情。」妮可這話頗有過來人的味道,「馬蘭真該去看心理醫生了。愈是親近的人,愈是折騰。虐待狂啊?」
「他這不叫虐待狂,而是對自己能信任的人紓發任性和測試對方的包容界線。」
同席的年輕治療師及時更正。
「閉嘴,臭蝦子。」馬蘭啜湯厭惡道,「少在那里賣弄你的心理學伎倆,小心我摘下你的蝦頭配湯吃。」
旁人微愕,難得見他公然顯露怒氣。他是真的在不爽,不是在開玩笑。
他才險險救回與丹雅的關系,現在正緊急評估整體局勢,重新調整步驟,少來干擾他。
苞丹雅交往,完全不能照以往的經驗思考。剛剛他就差點因下錯一步棋,把她整個人輸掉。
驀地,他被自己的想法怔住。
輸掉丹雅又怎樣?如果兩人真的這麼不合,早早散掉也好,談感情何必浪費那麼多心力?但,他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正本能地全力挽回她,堅決不罷手。
這念頭,讓他隱隱不安。
「馬蘭,那……你那位朋友的餐點怎麼辦?」方才等著丹雅點菜的女廚師還在苦等。
他故作淡然,以餐巾拭口,掩護內心的波濤。
「拿你們最得意的招牌出來伺候她就行。水晶鵝肝或菲力鵝肝,去骨女敕鴨釀鵝肝也可以,隨你們搭配。」
「沒問題。」
女廚師才欣喜地奔往主屋內,庭院外就悄悄溜回另一個小身影。
「嗨,丹雅,拿好東酉啦?」同席的人熱切招呼著。
「呃……」她傻笑。拿什麼東西?
「我們還怕你受了什麼委屈,剛剛聯手把馬蘭訓了一頓。」妮可笑道,「別理他那個大少爺,當成是特地來享用美食,好好免費飽餐一頓吧。」
「謝謝,但是……」
「馬蘭說你是負責采購的,那你知道怎麼買平台鋼琴比較劃算嗎?」以撒一副要死不活狀,傲然插嘴。
「要看你想買幾號的平台鋼琴,你目前問到的售價又是多少。」她不時瞄著理都不理她的馬蘭,心不在焉。
「我也搞不懂我看上的那台是幾號,老板說給我最低的價格是三十三萬。」
「大概可以以二十七萬左右成交。」
馬蘭這只死妖怪,干嗎不理會她的眼色?她的東西全鎖在他車里,身無分文,教她怎麼回去?
「二十七萬?」以撒整個人跳起來,「真的假的?差這麼多?」
「我是說可以談到這個價格,只是……」
「那你陪我去談!」
以撒雀躍地一臂勾住丹雅的肩頭,馬蘭雙眸頓時射出冷光。
丹雅天生就不是個擅長說「不」的人,沒兩三下,就被以撒牽著鼻子走,活像他家內務總管,上至平台鋼琴,下至大型桶裝蒸餾水,全都要她估個價出來。
她盡可能地和藹響應,但她也急著想跟馬蘭私下溝通,偏偏在座又有人對采購有興趣,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拋來,幾乎溺死丹雅。別說回答,連氣都來不及喘。
猛然間,一股力道將她拖出人群外。一雙巨掌,定在她雙肩上,讓她背靠在高大的身軀面前。偉岸的胸懷,有如堅實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