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不干脆告訴大家你的真實身分呢?」
「寧寧?」碩福晉質問的神情絞緊了齊娃的心。她最不願傷的,就是這名溫柔的母親。
「齊娃……」小別顫巍巍地貼著她後背,不知如何處置下場。
「我問你名字,到底听見沒?!」千佳霍然一喝,震縮了齊娃。
「你……明知道我就是元寧。」
「但這回你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我卻有證據證明你不是!」
「喔?」
「你不識字就是證據!」
齊娃努力維持輕淺安然的笑容。「我哪里不識字了?」
「連字該怎麼看都不曉得的人,不是文盲是什麼!」
「我只是在作詩……」
還敢強詞奪理!「你的詩作在哪里?!」
「就……在紙上……」
「胡說八道!你當大伙都是白痴嗎?!」
「本來就是。」武靈阿淡淡介入的沉吟凝住火爆氣氛。
「你在說什麼?」千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听錯了。
武靈阿甚至連眼也不曾抬一下,專注地揀著碟子里的五色糕點。「元寧已經告訴你答案很多遍!你听不懂,是你有問題,不是她有問題。」
「你到底在說什麼?」千佳漸漸不爽。
「你念念紙上的詩句不就明白了。」
千佳不服氣地抓過紙箋快速喃喃,遲疑地審析半晌。「這哪有什麼答案?分明就只有我寫的——」
「倒著念。」
「什麼?」
武靈阿依舊垂眸以筷子支弄著糕點。「方才元寧是怎麼看的,你就怎麼念。」
千佳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只見武靈阿漫不經心地替她吟出令眾人詫異的完整詩作︰
書麒麟,麒麟畫。
榮華富貴,富貴榮華。
金門下,玉馬嘶,
玉馬嘶在金門下。
宰相人家規模大,
大規模宰相人家。
莫不是王侯駙馬?
簪花御酒,御酒簪花。
「雖不是工整的回文,也算是精采的例句,這就是元寧替你對完的詩作。你還有什麼廢話要嚷嗎?」
千佳愕瞪武靈阿閑散的冷睇,不敢相信他竟會出手搭救那個冒牌貨。不只千佳,連齊娃也驚呆了,無法理解他怎會突然有此轉變。
他不是一直想盡辦法要攆走她、放棄假扮元寧嗎?為什麼這時卻立場幡然扭轉,替她做了連她都搞不懂是怎麼回事的完美收尾?
「千佳,你實在太胡鬧了。」
「開玩笑也要有分寸哪……」
眾人無奈地笑著化開僵局,不一會兒,王爺和福晉的長子、長媳抱著剛睡醒的圓滾男嬰入席,立刻席卷所有長輩的注意力,痴狂地圍著他驚嘆那沒有牙齒的勇猛大阿欠,以及他拿口水吐泡泡的高超絕技,崇拜不已。
齊娃正想乘隙躲到人堆里,避開武靈阿,卻被一股力道悍然鉗住小手,無法撤退。
他這是……做什麼?
齊娃焦急地不住掃視周遭眾人,雖然大伙關注的不是她這方,可武靈阿這般公然揉捏住她小手的舉動也未免太張狂。他都不怕給人瞧見嗎?
「請……請你放開我的……」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什麼?她听不懂,卻被他的表情攝得寒毛聳立。
「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這王府里,我絕不再手下留情。」
齊娃悶聲抽吟,錯愕地目送甩開她小手便冷然離席的孤傲背影。垂望自己的柔手,已被他陰狠地鉗出了道道青紫。
他是故意傷害她的。既然如此,剛才又為何要救她?
第四章
「小別,你今天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碩王府嗎?對方邀我帶你一起去吶。」齊娃哀哀切切地對著鏡子朝在她背後替她梳理發髻的小別極力懇求。
他並不搭理。或者應該說,他自從那次首度踏入王府的中秋夜宴後,整個人就變了,死氣沉沉,不愛理人。
「小別?」
「頭不要亂動。」
齊娃乖乖定住,烏亮的大眼珠卻骨碌碌地轉著,不時偷瞄陰森森的小別。若在平日,他一定是以尖聲喝斥她的不合作,但……
「你好象有心事。」
他沒否認,也不曾回視齊娃在鏡中的凝望。
「我……我第一次踏進王府時也嚇了好大一跳呢。」她努力地笑著化解僵局。「他們的生活實在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就連每個人的性情,都跟我們平常接觸的人不一樣。你比較欣賞誰?」
尷尬的靜默彌漫了好一陣子,她只好繼續自說自話。
「我最喜歡的人是碩福晉,她人又好,氣質好,長相也好,不擺架子卻很有威嚴,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服她。而且……」她一臉幸福地痴望自己的小手。「她的手好軟、好溫暖,像母親一樣地握著我,讓一種奇妙的感覺由我手里鑽到我心里去,很不可思議喔。」
而元寧的母親敬謹福晉,對她就沒有那麼親了。雖說敬謹福晉也很溫柔且親切,關懷她的狀況,但是,從不曾踫觸她。
「我喜歡碩福晉牽住我的感覺。」從來沒有人那樣牽過她。「四貝勒也牽過我的手,不過……他的手好冰涼,沒有碩福晉那麼熱呼。」
「那個寶欽是誰?」小別終于開口,聲音卻陰陰的。
「是碩王府大少女乃女乃的胞弟,就是那天抱著男嬰的那個長媳呀,就是她弟弟。碩福晉喜歡他,常要他入府作伴。」
「他平日做什麼?」
「這我就沒多打探了,可他真是個書卷氣的貴公子,說起話來好有氣質。」
「哼,氣質。」
「小別?」怎麼梳好她的頭就走了?「你不是還要替我抹粉上胭脂嗎?還有眉毛呢,這回也不修了嗎?」
「你這樣就可以了。擦擦抹抹只會讓你起疹子,漂亮不到哪去。」
「也對。」只要她臉上一沾抹了什麼,就癢得要命。「衣裳呢?你不幫我換嗎?」
「你自己沒手是不是?」
好凶喔。「小別,你在不高興什麼?」
「我不想跟你說。」
「為什麼突然決定不再假扮我的隨行侍女了?」
「反正自會有人幫你,輪不到我插手!」
「怎麼會呢?」她委屈急嚷。「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比較不會怕,天塌下來了也有我們兩個一起擔著,怎會輪不到你插手?」
「王府里多得是貴人可以幫你!」
「可是我只信任你啊。」
小別突然困窘起來,仿佛被消融了什麼,卻轉口大罵︰「反正我再也不會跟你踏進那座什麼狗屁碩王府就對了!」
「小——」
暴怒的摔門聲嚇得齊娃縮肩一震,睜眼時,只剩她一人孤立屋內。這到底是怎麼了?他明明對這件差事興致勃勃,現在則倏地全面轉冷,是那天夜宴上的事令他不爽嗎?但小別不是個會生悶氣的人,向來有什麼不爽就直接朝她爆發。怎麼這回……
真是奇怪。
她一面褪下衣衫一面嘆氣,本以為和小別並肩作戰會好一些,結果卻半路被他拋棄。那麼當初他就不該收四貝勒的錢,也不致搞到今天這副騎虎難下的局面。其實,若不是小別收了人家的錢,恐怕她也早半途開溜了。
瞥見鏡中自己光果的反影,她不禁怔仲,呆望鏡面里高聳渾圓的雪乳。
武靈阿說,元寧格格右乳上有顆痣,為什麼……她也會有?而且,還真就長在他那天壓陷的位置。
他果真很熟悉元寧格格的身體了,可他為什麼也會很熟悉她的?
齊娃怯怯地把雙手放在粉女敕的乳峰上,立刻縮了下右側肩頭。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右方比左方敏感,武靈阿為什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