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厲害呀。」英繪挑眉輕哼。
「這是真的!我也正為這事在傷腦筋,而且事情尚未搞清楚前,誰都沒有資格定雍華的罪!」
「我們只是假設他有罪而已,假設,你听懂了嗎?」覺華辯斥。
「那為什麼就不假設他是無辜的?」寶兒反罵。「光這一點,我就看穿你們的底。你們都對雍華有
偏見,都不信任他!」
英繪拍桌起身,高高揚著傲慢的下巴。「雍華,你有沒有教過下人什麼叫分寸?」
「當然。」
「那她這是什麼態度、什麼口氣?她是什麼身分的人,耍脾氣耍得也太囂張無禮了!」
「是啊。」
「你今兒個是怎麼回事?」英繪狐疑。「往常若有下人如此放肆,你一定差人立即拖下去打板子,
絕不寬貸。怎麼這會兒卻靜靜喝茶吃點心,沒事兒似的。」
他優雅地拄著銀筷品嘗各色精致小點,慢條斯理,垂眼細嚼。
「瞧你們大夥拚命搶著唱大戲,愈唱愈起勁兒,我當然只有在一旁乖乖听戲的份。」
「看到沒?連雍華都懶得羅唆了,你吵個屁啊。」寶兒學著英繪那副拽相,回他一哼。
「這究竟是誰掉包進來的小雜種?這府里一定有某個該死的家伙做元卿貝勒的內應,否則這種東西
怎會如此湊巧地蒙混人府!」英繪惱羞成怒。
「不簡單哪,寶兒,連向來自認好脾氣的英繪也給你惹毛了。」雍華以絹帕輕拭嘴角。
「顯然他的修養有待磨練。」寶兒老實地點著頭。
「到底是誰幫他混進來的,你查到人了沒?!」英繪又嚷又跳,幾乎氣爆。
「查到了。」
「誰?!」
「三昧。」
雍華對周遭的錯愕視而不見,聞著福建武夷散發的清芬。
「怎麼會是他?」英繪再清楚不過,三昧是雍華五歲那年上京時,一同由南方帶上來的貼身侍從。
二十年來,一直如父如兄地照顧著雍華。「現在他人呢?你會按規矩地把他交由‘四靈’處決嗎?」
「不曉得。我回府時,他人就已不見。」
「耶?!」寶兒瞪眼大嚷,呆看他的冷淡模樣。雍華說謊,他們返回冷泉苑時,是雍華悍然將三昧
封入密室里,現在怎麼說他是自己不見的?
「恐怕畏罪潛逃了。」英繪深思。「派人去追了嗎?」
「派了。」
「希望你的人會比‘四靈’早一步找到他,否則他鐵定會被五馬分尸,死得忒難看。」
雍華不語,幽冷地調過視線斜睇寶兒。「你是下巴松掉了是不,還是想讓我們觀賞你狗嘴里的象
牙?」
她氣惱地合起小嘴瞪他。雍華干嘛老對她特別毒辣?
「我還是沒得到答案哪。」貞德嬌媚地苦笑。「究竟你是為什麼又把寶兒帶回來了?啊,我這可不
是暗指我不歡迎寶兒,而是怕有人探查時,大夥說法不一致,串供不起來。」
「這倒是。」英繪同意。「雍華?」
他深瞅瓷杯上晶潤翠透的極致釉色,恍若無神。
「人質。」
眾人怔忡,琢磨著這層意思,不時瞥望寶兒的斤兩。她有成為人質的價值嗎?
「什麼啊,我怎麼都听不懂?」寶兒問。
「啟稟覺華少爺,衙門的差役和敬謹親王府的人上門了,說……要拘拿雍華格格。」听差這一傳
報,眾人僵下表情,唯獨雍華勾起嘴角。
「寶兒,你的答案來了。」
她眨著大眼,懶得多問,反正愈問愈不懂。
小順子威風八面地與差役殺入覺華屋里時,暗暗一驚,既而穩住臉色指認昨晚至敬謹親王府的夜
賊,卻被圍成一桌忙著打牌的人們反罵回去。
「誰把野狗放進來亂吠的?攆出去!」覺華不耐地抱怨。
「咱們在這兒打了一夜的牌了,桌上若是少個人,咱們會不曉得嗎?」
小順子一見那人是淳親王府的英繪貝勒,便知大事不妙,雍華請來的幫手非同小可。背他而坐的那
名女子雖然模不清身分,看那身形氣度,也知道是號人物。
「可昨夜潛入咱們王府行竊的,明明就是雍華格格,在場的人全都看見了!」小順子努力硬撐。
「什麼時候的事?」雍華淡然丟牌。
「今早寅時。」
「周圍有燈火嗎?」
小順子微愣,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沒,都被打滅了。」
「您府上的人可真是好眼力啊。」雍華側過身,對他嫵媚一笑。「黑漆漆的暗夜里,連太陽都還沒
蚌影兒,你們就能不點燈火地把人看清。」
「這……」該死,被拐倒了。
「您府上若看我不順眼,想故意找碴,盡避來,我吃飽等著你們上門。但是,」雍華頓時煞氣逼
人。「請你們手段高明些,想栽贓嫁禍也請辦得漂亮點!」
小順子被他懾退兩步,仍不肯敗陣而去。
「可是咱們貝勒爺他也說──」
「死人哪會說話。」雍華輕哼。
「放肆!咱們貝勒爺哪時死了?!」小順子沖口大罵。
桌前打牌的人和一旁的寶兒震住,由雍華意味深長的冷笑與小順子的驚駭神情中證實,元卿貝勒根
本沒死。
「順公公,這……」差役都不知該如何拿人了。
小順子心神快轉,一整神色作揖道︰「奴才辦事不力,誤會雍華格格的清白,請格格見諒,奴才也
必會回府向主子請罪。諸多煩擾,望格格寬宏大量,多多包涵。」
「沒事請回吧。」
「是。那麼,元卿貝勒暫寄此處的寶丫頭,我也一並領回了。」
重重的踫牌聲猛然砸響,雍華臉上已不見任何客套,寶兒也一臉震愕,她明白這一刻遲早會來,但
太快了,來得太快了。
「寶丫頭過來,咱們回府吧。」
雍華早知道元卿會籍小順子之口打出這張牌,卻沒料到寶兒真會猶豫不決地走過去。
「我主子……他來叫我回去了。」
雍華寒眼瞪視牌色,听若罔聞。
「我想的果然沒錯,你確實沒燒了我主子。」她逞強地笑著,期待的小臉始終得不到雍華任何回
應。
「寶兒,你真要走?」貞德急問。
寶兒垮著面容凝望雍華。
他都不說話,看也不看她,一點表示也沒有。難道他毫不留戀,也沒啥感覺?也許他和主子想的一
樣,都認為她沒必要再擱置此處。該執行的任務、該揭發的密謀,都已了結,留她下來根本沒什麼用
途。
可是,只要雍華開口說一聲,希望她留下來……
寶兒渴望地紅著粉頰用力看他,連旁人都看穿了她在打什麼笨主意,雍華卻一逕專注地調理牌面,
對她露骨的熱情暗示毫無所覺。
「寶兒,你其實並不想離開這里吧?」
是啊,但問這句話的不應該是覺華。她開始有點惱火地瞪著雍華。
「既然不想走,何不留下來?」覺華也受她影響大膽起來。能收留寶兒在此的,並非只有雍華一
人。
「不行!」她對著雍華賭氣大罵。
「為什麼?」
「我必須听從主子命令!他要我回去,我就得回去!」
「那,可還記得你主子送你來之前的鄭重交代?」
雍華突來的淡淡一句,愣住了寶兒。
她傻傻點頭。
「他怎麼說?」
「就是要我在你身旁好好學習,並協助你執行任務,還有隨時做好犧牲準備──」
「這就對了。」
「什麼?」
「你犧牲的時候到了。」
忽然間,雍華將整壺武夷潑灑到寶兒身上,濕了她一頭一臉,連她附近的差役都受到波及,渾身芬
芳四溢。
「雍華,你這是干嘛?」覺華憤然繞向寶兒,還不及走近,寶兒就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寶兒?」貞德驚惶起身,屋內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