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神龍王、七里結界、金剛宅。
這層結界一旦被完全攻破,那時候,陰陽易位、強弱易位、是非易位、正邪易拉、生死易位、悲喜易拉、神鬼易拉。局勢將會如
預言所說︰魑魅魍魎、盤鎮四方,琴瑟琵琶、合鳴天下。
這就是我此刻要擊毀的最後防衛關卡──
第四結界,北方。
第一章
子夜,石虎胡同的豪門廢宅一片淒清慘澹,雜草蔓生,門扉腐壞,隨著冰涼夜風嘎嘎作響。狀似廢墟的宅邸深處,卻有小火光搖曳,一群人影正竊竊私語。
「七哥,咱們還要在此守多久?」
「我接到咱們主子的密令了,明早他便會率人來此接應咱們,也順便對了這宅邸,省得給惡人接收去,干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這個鬼地方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居然兩派人馬爭得你死我活。」另一人怪叫。
「方位好,穴位也好。這里若給咱們主子接收了,他自會妥善安排;若教惡人佔去了,恐怕連翻天覆地的壞事都干得出來,而且
如虎添翼,無往不利。」七八名壯漢中的唯一一名婦人輕道,牽起一旁急著要小解的男孩往後頭離去。
「我不太懂,听來挺玄的。」
「這麼說吧,」另一人解釋。「咱們主子這方,行事向來光明正大,不會以地利之便做壞事。可與主子敵對的惡人那方,行事狡
詐,而且擅長陰陽邪異之術。此地若讓他們佔據,施個什麼妖法、做什麼咒,那還了得。」
「這麼厲害?」
「而且這宅邸似乎正壓在某個極珍奇的地脈關鍵上。」這方面的事一般人也搞不清。「這地方要是給惡人下咒作妖法,法力幾乎
可以穿透層層有形封鎖,直抵紫禁城內。要人生、要人死、要人怕、要人瘋,完全不成問題。」
眾人當場啞口無語,臉色蒼冷,掌心一片濕涼。
「這……不會吧?」
「妖法若真有這麼厲害,萬一危害到皇上,豈不動搖柄本了?」
「還不至于。因為我們的目標不是皇上,而是東宮太子。」這陣輕緩傳入的低柔嗓音,立刻嚇得所有壯漢原地蹦起,拉開備戰架
式。
「什麼人?!」居然能在他們毫無覺察的狀況下切進此處。
「就是你們口中所說的惡人。」廳門外的身影優雅跨入。
登時眾人傻眼,一時失神。
美,真是美,不是傾國傾城之美,而是似男似女、似笑非笑的俊美,異常高挑的身形包裹在厚重的層層黑衫中,神態雍容至極,
氣質華貴至極。彷佛女人,縹緲如洛神出水;又彷佛男人,俊魅如玉樹臨風。
這惡人似乎非常習慣眾人乍見之時的呆愕反應,悠悠地等他們慢慢回神。
「你……姑娘何人?」
「姑娘?」惡人微微吊起令人心悸的美眸。
是姑娘沒錯啊。雖然由她的裝扮辨不出性別,可她額前沒有剃發,舉止優美,神態妖魅,不可能是男子。
「你是咱們主子所說的惡人?」
「應該是。」
「就你一人?單槍匹馬地想搶下這宅邸?」
「比起你主子雇用你們這票江南名手的陣仗,是單薄了許多。」
這惡人始終垂著優美的雙手,未持任何武器。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不是他們預料中的狀況,怎會突然冒出個氣定神閑的仙女來?
「姑娘,我不知你是由何得知這樁密謀,如無必要,請你盡快離去。省得我們和惡人對戰時──」
「別老惡人惡人地叫,稱他們『四靈』豈不好听些?」
「四靈?!」這個惡名昭彰的稱號,令所有人警戒地抓緊大刀。「你究竟是誰?」
「你們說呢?」惡人佇立小火堆前,渺茫凝視躍動的火光。「『四靈』里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各佔一處,盤鎮東西南北
四方。猜猜看,我在哪里?」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一人高聲大喝,卻持著雙刃微微卻步。
「我是誰?」惡人吐息如蘭地將視線由火堆轉向眾人。
「你何不直接報上名來,省得我們錯殺無辜!」
「我是誰?」
「七哥!」眾人被逼得慌了。對方悠然自若,毫無殺氣,教他們如何應對?
「你為何要逼我們跟你玩這種小孩把戲?」
「你們必須要說出我是誰。」
「為什麼?」
「因為你們得搞清楚是誰送你們上黃泉路。」
惡人輕緩呢喃,優美地翻手一彈,霎時七名壯漢手中的武器全鏗聲落地,個個對著扎入銀針的雙腕痛苦大叫。
「我的手!我的手……」
有人如雙手被烈火灼燒似地滾地嘶吼,有人驚瞪著已成醬黑色的掌心。
「這是這麼回事?」
「你!竟然使用暗器!」
「要我來明的也可以。」惡人翩然側身,並起五指,直直截入身旁哀號者的肚中,宛如一把利刃。
「你……你……」被手刃刺中的壯漢瞠大不信的雙眼,口中冒血,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將縴白的玉手當兵器,切入血肉之軀?
「我是誰?」
那名壯漢在兩眼翻白之際,隱約想起江湖流傳的耳語︰貌如天仙,心如蛇蠍,殺人如麻──
「玉面……羅剎……」
「答對了,你可以去了。」手刃在他月復內微微一側,立即絞斷他殘存的氣息。
「妖女,納命來!」一人不顧雙手的烏黑灼痛,霍然一拳直上。
拳頭尚未擊在那張俊容上,他的喉頭就被一只修長中指猛地彈破,當場斃命。
有如天人旋舞般,玉面羅剎在幾個俐落優美的動作下,當場取走所有人性命。同時,四面八方落下數道黑影,半跪于地。
「傳令出去,任務已經達成。」玉面羅剎高高在上的接過黑影們遞來的白絹,清理鮮血淋灕的雙手。
「可以清除這些尸體了嗎?」黑影們等候著。
「去吧。」
霎時黑影們像饑餓的禿鷹,凶猛地搶奪尸身。玉面羅剎寂然地背過他們,走向後側廂房,冷冷拋下一句──
「動作快些,待會『四靈』就會趕來此處布下結界。」到時他們什麼好處都沒得撈。
「我記得應該還有婦孺在此。」一名黑影突然轉過暴突的大眼。
「我正在找。」廊外的玉面羅剎幽幽說道。
事實上,這句話正是對著廊邊雜草叢中的兩個顫抖身影說。
熬人與小男孩驚懼地瞪著玉面羅剎,緊緊相抱,不敢出聲。玉面羅剎靜靜凝視他們,面無表情,猜不透是要就地斬草除根,還是
打算放生。
「怎麼?」廳內黑影警覺。「找到了嗎?」
「沒有。」玉面羅剎一直看著他倆。「可後方草叢有穿越的痕跡,恐怕是逃走了。」
玉面羅剎與母子倆冷然對望,任這句謊言在夜色中輕柔回蕩。
「我們該撤了。剩下的事,由『四靈』接手。」玉面羅剎才一轉身,就為自己的謊言付出慘痛代價。
玉面羅剎緩緩回眼,望向貼在自己身後的母子,月復側一刀,腿後一刀,母于兩人竟憤恨地聯手刺殺試圖放他們一馬的恩人──也
是仇人。
「有生血的味道,您受傷了嗎?」廳內瓜分尸首的黑影們全倏地轉頭瞪向廊外,猶如準備獵食的猛獸。
「不,不是我的血。」玉面羅剎深沉面對悲憤交加的母子。「我沒有受傷。可是,我找到那對逃月兌不及的婦孺了。」
一個清脆的頸骨斷裂聲,使婦人跌回草叢,扭著角度怪異的脖子瞠大眼楮,沒了氣息。
玉面羅剎轉眼瞪視小男孩時,嚇得他當場尿褲子。
「我是誰?」
「不……不知道……」小男孩驚恐地看著仍插在玉面羅剎月復側與腿後的兩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