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健仁將文件重重打在桌上,企圖造勢。
「福州廠的運作出了大問題,現在變成我手邊最大的燙手山芋。」
「小事一件。」海棠滿不在意。
「小事?我們投注多少資金下去,這幾年來仍然無法回本!」健仁嚴厲指責。「說要建廠的是你,主導這項錯誤決策的是你,該負起這個責任的也理當是你!」
「我已經被你們踢出去了。」
「但你們得負擔公司這項財務損失。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意見,所有股東也都一致同意!」
海棠心中隱然動怒。他知道父親以前荒廢家業的行為導致親戚們連帶受了不小損失,全族的人幾乎都看他們父子倆不順眼。但他這幾年來的努力還不足以向他們贖罪嗎?他付出的心血還不足以彌補嗎?
「你要我一個人負擔所有損失?」
「就算你付不出,你爸卻絕對付得起。」家族里的每個人都知道雷爸近年來重新累積的資產有多高,只有海棠對父親的一切不屑搭理。「另外,日本陶瓷展中我們的資格被莫名取消,所有的後續責任你也要負起。畢竟這是你一個人主導的決策,它的失誤你理當負責,不足嗎?」
海棠大概猜得出日本展覽單位是受到哪里來的壓力,封殺他的展覽計畫。
「真是報應。」海棠由心底發出真誠的會心一笑。當初他是如何痛宰神阪家,如今就怎麼被人痛宰回來。
「海棠。」鈴兒雖然听不懂他們說的一切,但她知道海棠將會被榨得一無所有。
「我們的寶寶房恐怕沒了,鈴兒。」
她怔怔地看著他輕松而淡然的微笑,自己也跟著笑起來。「沒有寶寶房就算了,我們只要有寶寶就好。」
鈴兒沒有怨怪他,也沒有鄙棄他,突然間,他好想緊緊擁住她嬌小的身子,宣泄心中難以言喻的熱潮。
「健仁,關于你提的那些事,」海棠正色以對,「我全部接受。」
健仁當下雙眼發光。贏了,他終于扳倒海棠這冷傲孤高的家伙!
「雷總!」羅秘書嚇得花容失色。「你不請律師反擊嗎?你不為自己抗辯一下嗎?這是你經營起來的公司呀,它是你的心血結晶呀!」
「謝謝你多年來的協助。」海棠向羅秘書握手致意,「保重。」
「雷總!」
「等一下,海棠。」鈴兒在被他帶出去而回頭冷睇。「這間辦公室是海棠請人設計的吧?」
羅秘書不解地點點頭,「這整家公司剛被雷總接手時,活像間破倉庫,後來請意大利設計師整頓過才上得了台面。」
「很好!你下去替我叫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伙來!」鈴兒沖進去直接動手拔壁上名畫。
「你在干什麼?!」健仁大驚,連忙沖上來制止。
「這又不是你的東西,你唆個什麼勁兒!」
「這里是我的總裁辦公室!」
「對,所以凡是屬于海棠的東西我全要搬走!」她拆下畫板後改向擺飾進攻。「羅秘書,你還愣著做什麼?叫人來幫忙呀!把沙發桌椅抬燈什麼的,全給我搬走!」
「好!」羅秘書憤然和她同仇敵愾。
「叫警衛上來!羅秘書,快給我叫警衛上來!」健仁慌亂地大嚷。這女的拆卸東西的速度快得驚人。「雷海棠,你還不快叫這瘋婆子住手!」
「鈴兒,快住手。」海棠環胸倚牆而立,輕輕地隨便念她兩句。
氣煞健仁。
「我不允許有人在我的辦公室里胡鬧!」健仁豁出去地向鈴兒抓去。手才一伸,立刻被她甩回兩記火爆大鍋貼,打得兩頰發腫。
「大膽賤人,竟敢對你姑女乃女乃動手!」她反手揪起健仁的衣襟。
「你……」他正想扭開鈴兒的箝制,卻被她猛然又回一掌。
「鈴兒,別太過分。」海棠狀似拳擊裁判地予以禮貌警告。
「好你個忘恩負義、吃人不吐骨頭的賤人。你要海棠為一切失誤負責?行!埃州廠的什麼投資失敗是他的錯,日本什麼展覽失敗是他的錯,那麼讓這間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也應該是他的錯,砸錢做出這間豪華公司門面也是他的錯!你要海棠為一切的錯負責,沒問題,我們全部負責到底!保證還一個原原本本的公司給你!」
「雷海棠,你卑鄙,竟用這種流氓手段報復我!」
「放肆!」鈴兒再度替他掌嘴。「你才卑鄙,自己沒本事像男子漢似的挑戰,盡會靠著家人給自己撐腰,狗仗人勢!你要錢就要錢,要權就要權,為什麼要仰著鼻孔下臉子給海棠看?他哪一點輸你了?」
「好了,鈴兒。」海棠終于上前替快被勒斃的健仁解圍。「你叫的人都已經上來了。」
「我和海棠才不在乎那些個臭錢,但我絕不容人踐踏我們的尊嚴!」她憤然向外頭的人喊道︰「給我搬!凡是海棠出錢出力掙來的,統統給我搬!我就算是砸爛它們,也勝過給這賤人竊佔!」
「你們這對土匪夫妻給我走著瞧!你們等著我的律師發函吧,這簡直野蠻、荒謬、卑鄙下流……」
一只火速沖來的巨大鐵拳倏地煞在健仁鼻前一厘米,嚇得他失聲噤口。
海棠溫和一笑。
「有話就對這只拳頭說吧──這才是道地的土匪作風。」
※※※
陽光燦爛的早晨,土匪頭兒和土匪婆子勤奮地在豪華寓所內打包裝箱。
海棠將這層黃金地段的大廈住所賣掉轉現,連同所有的有價證券、兩輛跑車、名畫骨董一概月兌手,外加多年來的積蓄,全都貼進公司債務里,只剩一塊白晶玉及玉石神品──紅花凍芙蓉。
「為什麼要留下這兩塊石頭?」鈴兒穿梭在一箱箱的行李間,為海棠端上湯面。兩人就著紙箱當桌椅,熱呼大口地痛快品嘗。
「我要賣掉它們還最後一筆人情債,剩下的零頭用來做我們搬家的盤纏。」海棠環顧空蕩的客廳。「以後恐怕再也沒機會住這種頂級大廈,只能委屈你跟我住在月租一萬八的小鮑寓。」
「住哪里都沒關系。」只要能和海棠在一起就行。「其實我們可以在公園里搭個蒙古包來住,這樣我們就不用付房租,又有藍天和草原。」
他看著吃得唏哩呼嚕的鈴兒微笑,伸手抹去她嘴角的蔥屑,舌忝進自己嘴里。
「海棠,小賤人為什麼說雷伯父很有錢?你不是告訴我他很久以前就把家產敗光了嗎?」
「他這幾年的藝術品買賣似乎干得不錯。」沒想到父親收藏邪門異寶的怪癖會替他開發出一條生路。
「你們果然是父子,連這方面的天賦都很像。」
「誰跟他很像!」他埋頭不悅地猛吸面條。
「他擅長賞析藝術品,你擅長玉石古物鑒定,很像啊。而且那些東西在你們的眼中是真真切切的藝術珍寶,哪像卓爸,他看到的只是錢。」
「卓爸才開始跟我父親學著收購藝術品,剛入門難免會這樣。」
「是嗎?我不這麼認為。或許他那幅什麼‘俺的墨盒’真的很美,對他來說,最美的恐怕是它的價格。」她咬著筷子沉思。「我還是不太懂,一幅‘墨盒’會美到哪里去,俺也有個墨盒,那算藝術品嗎?」
等海棠理解到她講的是名畫家「安迪莫荷」,一口面湯差點噴出來。
「你看你,吃東西老是不專心,只有工作的時候才專心。」
「是嗎?」他端著大碗,兩眼亮晶晶地望著她,好象他直正垂涎的不是那碗面。
「你不要動不動就那樣看我好不好?」她實在不喜歡當這只巨大野獸眼中的肥兔崽子。
他眼眸流露性感的光芒,專注地盯著她的局促不安,大掌輕輕撫上她柔女敕的臉蛋,緩緩滑下她的雪頸,停留在渾圓堅挺的,擦過它的頂峰,繼續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