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公司已經被海棠救起來了,所以現在可以換她兒子接手管。」大卓和羅秘書儼然開拓了另一區小戰場,任海棠與他的手機纏斗。
「這算什麼?公司快不行時就叫雷總放棄學業、繼承家業,萬一搞垮了就由他去負責任。現在情況好轉了,就想把他一腳踢出去?」羅秘書恨恨地咬著食物。
「羅秘書呀,其實是怕她總裁夫人的寶座飛了。」大卓奸笑著向鈴兒打小報告。
「卓醫師,你少……」這下換羅秘書的手機大響。「雷總,神阪家的人要跟你談談。」
「大姑,這事我稍後再跟你商量,我現在有另一通電話。」海棠俐落地將手機拋向羅秘書,同時抓過她那支改以日文應對。
鈴兒當場氣扁了小嘴。
「羅秘書,你這塊布借我!」
「喂!你……你干嘛?」羅秘書還來不及阻止,就被鈴兒扯走頸上的大絲巾。
等她看清鈴兒的下一步動作時,驚恐的尖叫震撼著餐廳里所有的人。
「你你你……你居然拿我的凡塞斯絲巾……」羅秘書嚇得幾乎口吐白沫。
鈴兒拿數萬元的高級絲巾當破布似的攤在桌上,把海棠和她的食物全往里頭倒,轉手一綁,便像包袱似的扛上肩頭。
「夠了,別老跟人扯個不停。」鈴兒也學海棠剛才那招,抓過他的手機扔給羅秘書,轉身就走。「咱們上路吧!」
她就這樣瀟瀟灑灑大步離去,拋後俗事,啥也不理。
※※※
海棠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坐在大安森林公園草地上啃干糧的一天。
「看,在這兒吃東西比剛才那地方好多了吧。」鈴兒滿意地抓了一把肉塞進嘴里。
海棠仍未從之前的餐廳風暴中回神。他當時只顧著追回鈴兒,沒想到會被她強制挾持,硬要他開車找到一個有草原和藍天的地方。
她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怎麼了?」為什麼他要雙掌撐在眉前?
「這出人格失常的戲你打算演到幾時?」
她頓時被他一刀桶至自尊。「你好象從沒相信過我說的話。」盡避她已經卯足全力向他說明過幾百遍。
「因為你的解釋一直都在我所能接納的範圍之外。」
「我不是已經退一步了嗎?我用你能接納的方式告訴過你,就當我是另一個來自不同國度的神阪玲奈吧,你還想要我怎樣?!」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到底要我怎樣?」
她啞然看著氣定神閑的海棠,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氣。
「你要我陪你和父親一起去醫院,我做到了。你說要跟我一起赴午餐之約,我答應了。你要怎麼在大庭廣眾作怪吵鬧,我全依你了。而你最後回報我的竟是當場截斷我的電話,中止我的正事,硬要我出來陪你野餐?」
「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不是閑閑坐在家里沒事干的大少爺,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的保全人員。我可以盡我
所能地幫你度過這段適應期,但我從沒說過你就可以因此干擾我的公務、打斷我和家人的聯系、為難我的秘書、破壞我的行程。」
「我不是故意……」
「對,你什麼事都不是故意的。之前你來台北第一次看見羅秘書,以為我和她有什麼曖昧關系就‘不是故意的’重重甩她一巴掌。你不高興你每次安排的約會我都正好有家教課要上,就‘不是故意的’告訴我的學生,她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她準備離異的父母沒一個想要她的監護權!」
「我……」
「你不是故意的那樣狠狠刺傷一個小女孩的心、害她離家出走,也不是故意的讓我死命追她到日本、到外蒙,最後讓她因片場爆炸而意外死在異鄉,連尸首也找不到。你還想不是故意的做些什麼?你直接告訴我吧!」
她完全沒有插嘴的余地,也沒有余力反擊。
她不曉得這個神阪玲奈是什麼樣的人,只覺得除了神阪家的人之外,似乎沒人對她有好感。
看他橫掌蓋在惱怒的雙眼上,她緊張得全身都僵硬起來。
「對不起。」
這句緊繃的低語令他微微抬起視線。
「剛才在餐廳的事……我沒想到那麼多,只是覺得你有好多事要忙,根本沒在好好吃東西,才硬拖你出來。如果我們……現在趕回餐廳,還來得及嗎?」
他深瞅鈴兒焦慮的神色,轉眼至草地上包在絲巾中的食物。
「這包袱我會洗干淨後還給羅秘書。」她趕緊保證。「我很會洗衣服,絕對會還她完好無缺的整塊布!」
面對已經報銷的高級絲巾和她誠懇的眼眸,他很難說服自己她這是在作戲。神阪玲奈不是個會道歉的人,千錯萬錯都是別人錯。她也不會注意別人的感受,只管自己高興就好。
「我們要不要現在就回餐廳?」
看她縮著肩頭跪坐他身旁,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打破花瓶急于賣乖補償的小孩。
「不用了,反正已經來不及。」他拉開領帶月兌下外套,一頭倒往背後的草地。
「那……你不餓嗎?」
想到她剛才包袱一收,走人上路的德行,他終于忍不住咧嘴一笑。
「還真像游牧民族的調調。」
「什麼?」
他閉起雙眼,發覺自己有二十幾年沒回味過躺在草地上的感覺。如此仰望藍天,似乎已是孩童時代的遙遠記憶。
「海棠,有人朝我們來了,是你的朋友嗎?」
他挺身而起,轉頭張望。「人在哪里?」
「那邊。」她遙指公園大片遼闊綠地的另一盡頭。「一群人,四男一女。」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瞇眼觀望,只見遠處一片零散的小黑點,根本分辨不出性別的渺小人影。
「好了,如果你想離開就直說,別東拉西扯地叫我注意。」他隨意將外套搭上肩,抓起她那團冷肉包袱。
「海棠,你不生氣了嗎?」
他一愣。「生氣什麼?」
「我把你拖來這里的事啊。」
嚴格說起來,他沒有理由對她生氣。她只是想讓他好好吃一頓飯而已──不過手法略嫌偏激。或許他氣的不是現在這個鈴兒,而是以前和玲奈結下的新仇舊恨。
「我去外面的快餐店買點東西,我們今天就在這里用餐。」
「真的?!」鈴兒馬上跳得老高。「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幫你提東西。我力氣大得很!」
提點快餐實在花不了什麼力氣,但她眼楮閃閃發亮的模樣,讓人無法拒絕。如果他在此時丟根棒
子,搞不好她會汪汪叫著飛奔追去。
「要去就一起去吧。」
鈴兒在手舞足蹈之際猛然回頭,像進入戒備狀態的小貓似的拱起背。
「海棠。」
這下不用鈴兒警告,他也感覺到接近他們的人來意不善。他側身一瞟,四男一女,高中生模樣的不良分子,漸漸將他與鈴兒圍困在其中。
「這是干什麼,玩團體游戲嗎?」海棠冷然佇立,一派輕蔑。
「我來!」鈴兒神勇地拉開架式護在他身前。
海棠也不攔她,只是淡淡看著僅及他胸膛高的小腦袋瓜嘆氣。
「你們想做什麼?」海棠敷衍地問一句。反正這些小孩不是要錢,就是想藉干架證明自己很偉大。
「要這馬子跟我們走一趟。」一名橙色頭發的少年神情詭異地撂話。
海棠挑眉。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擄人?未免夸張。
「他說我是馬?」鈴兒興奮地抬頭看他。「那是咱們蒙古最看重的珍寶耶。」
「他不是在稱贊你。」海棠犀冷地審視這些人的神色。「你們是不是嗑藥了?」
「干!叫你交人你還廢話!」一名滿臉痘疤的少年揚起暗藏在後的機車扳手,狠狠砍往海棠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