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雲後月光的顯現,縴長的身形逐漸清晰,一位優雅佳人正在眾刀尖所指的中心亭亭佇立。
「找我有何貴干?百靈格格。」
所有人全瞠著雙眼,啞口無言。千方百計打听不出底細的人,竟然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自動出現。
「妳真的是女華佗容貴姑娘嗎?」
「不可以下馬,格格!」換成淑兒死命抱緊她。
「我是。百靈格格,為何找我?」冷艷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有淡淡憂愁。
「妳這娘兒們到底是人是鬼?」豪哥火了。她干嘛半途突然跳出來擋路嚇人?
「不準無禮!」百靈一喝,令大伙傻眼。「容貴姑娘,如有冒犯,請妳見諒。我來此處是為了帶封信給妳,這是我二哥百禎親手交托給我的使命。」
她由袖里抽出密藏的信函,容貴卻一動也不動。
「呃……淑兒,妳放開我一下,我去把信交給她。」
「不可以,我不會讓妳下馬的!」
百靈為難地掙扎一下,沒用。「那……豪哥,麻煩你把這封信拿過去。」
「不必了,百靈格格,我不會收的。」低沉的溫婉嗓音微含冷漠,愁眉深鎖。
「為什麼?」她辛辛苦苦送信來,可沒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我不會再收百禎貝勒給的任何東西,妳也別再四處托人探听我,回去吧。」
「這是百禎哥哥誠心托我帶給妳的,請妳好歹也看看。」容貴姑娘和哥哥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摩擦?還是她送達得太慢,讓他們倆產生誤解?
「請妳轉告百禎貝勒,我們已經一刀兩斷、毫無瓜葛。」飄逸的身影又漸漸隱沒黑暗中。
「等一下!容貴姑娘。」
「回去。」眾人已看不清她的身影,只聞清晰的叮嚀。「別再打擾我的生活。」
「可是容貴姑娘……」之前一直凝結的沉重氣流突然消散。「容貴姑娘!」
「走了。」連豪哥也松了口氣。「哪里來的家伙,不人不鬼的。」
「等等,豪哥!」百靈趕緊阻止他整裝上路。「快留住容貴姑娘,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她人都已經跑了,追也沒用。」他下令鏢師們繼續前行。
「我東西卻還沒交給她呀。」怎麼辦?
「人家都已經說不收了。」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她應該還在這附近,豪哥,你快幫我追上去,讓我跟她好好談。」那樣深沉的哀愁並不尋常,而且她直覺的肯定,讓她哀愁的主因是百禎哥哥。
「上路、上路,別跟我唆。」煩死人了。
「可是我……那是什麼?」當她身下馬兒走過方才容貴姑娘所站的位置時,有某種冷光閃爍。
「格格!」淑兒差點氣瘋。百靈居然也不交代一聲地胡亂跳下馬背,嚇得她趕緊勒住馬韁,後頭隊伍差點撞成一堆。
「你們看,這應該是容貴姑娘掉下的東西。」
百靈興奮地舉起地上的東西,嚇得鏢師們臉色慘白。
「格格,快把東西放下,快!」豪哥都慌了。
「為什麼?一把小匕首而已。」不過上面有些白白的霜。
「別踫它,格格。」豪哥驚聲尖叫。
「這上面有點髒。」
「我來替妳處理。我這兒有塊布,交給我吧。」天哪!她可千萬別用手去模。刀上的粉霜劇毒要是給她踫到了,他回去就等著被北斗砍腦袋。
「好吧,麻煩你了。」就在豪哥快接過匕首時,刀柄上的烙印拉回她的注意力。「咦?這是什麼花紋?」
「格格!」豪哥幾乎被她嚇得渾身抽筋。
「你看,豪哥,這兒有個花紋。」十分獨特的烙痕,說不定是找到容貴姑娘的線索。
「姑女乃女乃,我求求妳,快把刀給我。」他快下跪哀求了。刀上的毒霜只要幾粒,足以毒死一匹巨馬,更何況是這把宛如由雪里抽出的粉白匕首。
豪哥怎麼嚇成這樣?「你認得這個花紋嗎?」
「不認得,可是總鏢頭認得。把刀交給我吧。」
「北斗認得?」她立刻士氣大振。
「他南來北往的押過許多不同道上委托的貨,絕對記得在什麼地方見過這花紋,他這方面厲害得很。」她要他招什麼都行,只要……「妳快把刀給我吧。」
「好,我們馬上回去等北斗!」她正想豪氣地將匕首交到豪哥手上,不料一遞一承的時間沒抓準,匕首倏地翻轉而下,插向百靈的腳掌。
「格格!」眾人齊聲狂吼,豪哥的心跳當場中止。
「哇,好險。」她盯著兩腳之間的匕首吁了口氣。「還好沒劃破我的鞋,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雙……呃,豪哥,你怎麼了?豪哥?」
豪哥已經癱軟在地,昏死過去。
第六章
「我忘了警告豪哥,跟妳在一起時要小心點。」陽光燦爛的美好早晨,北斗坐在客棧上房里涼涼地感嘆。
「跟我在一起……真的那麼晦氣嗎?」百靈不覺得自己有那麼「掃把」,不過在她周圍的人的確災難連連。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妳天生少根筋,該急、該怕的狀況下旁人都嚇歪了,妳還不見得有反應。」可是他就是喜歡她埋頭往前沖的專注與傻勁。
「你何不開門見山的直接說我笨?」
「嗯,不錯,妳滿有自知之明,還有的救。」他連忙笑著閃躲她的亂拳攻擊。「好啦,別再嘟嘴嘔氣,小心我吻妳。」
「不要亂開玩笑!」
昨天那場亂七八糟的非禮事件,大家雖然在北斗的威脅恐嚇下決定息事寧人,但尷尬的氣氛依舊濃厚,只有這個鋼鐵臉皮的男人照樣處變不驚,胡說八道。
「言歸正傳吧,你認得這把匕首的烙紋嗎?」
「認得,但妳沒有必要知道。」他輕松自在地把玩著清理過的干淨匕首。
「為什麼?」
「妳的目的只是把信交給人家而已,沒必要過問太多對方的私事。」透過這把烙紋及元卿給他的最新情報,他已經知道容貴姑娘的底。
甚至,他有點後悔自己知道得太多。
「你好冷酷。」原來他也和其它人一樣。
「我冷酷?」他一路上一直替她處理拉里拉雜的瑣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居然還他一副失望相。「妳的送信歷險記不是已經大功告成了嗎?」還有什麼好嫌的?
「送信歸送信,難道你都不關心『人』的問題嗎?」
「很抱歉,我賤人賤志,從沒有當救世菩薩的野心。」
「可是我們應該對別人有基本的關懷。不能因為自個兒豐衣足食、幸福美滿,就可以不管他人苦難。」
「妳自己的門前雪都掃不干淨,還妄想多管別人的瓦上霜?」他懶懶支手撐顎,靠在桌上挖耳朵。
「就算你說得沒錯,容貴姑娘卻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人,她會那麼消沉哀怨,一定和我哥百禎月兌不了關系。」
「妳只要把信送到就好,這些售後服務可以免了。」
「所以我說你冷酷,一點都不體諒別人的脆弱。」
「我也很脆弱啊,那妳怎麼不來多多體諒我?」就只顧著別人的事。
「容貴姑娘是女孩子,你一個大男人怎能跟人家比!」他老愛跟她討同情,簡直任性得像個小男孩。
「女圭女圭,我實在不想打破妳的美夢,可是容貴姑娘恐怕沒妳想的脆弱。」他沉下臉色,轉動手中匕首。
「是喔。」她才不信咧。
「如果把江湖上的事粗略劃分,光明正大的勉強稱作白道,相反的則稱為黑道。」這種事講得愈簡單愈好,省得她愈听愈迷糊。「容貴姑娘就是屬于黑道方面的人物。」
匕首咚地一聲,被他甩手釘在木桌上,宛如墓碑。
「她不是女華佗嗎?」救人濟世的人怎會扯上江湖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