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情很微妙。對元夢來說,他的感情愈豐富,他的神力就會愈強。為了避免他的能力繼續擴張,我不得不如此做。」
「所以你讓親近元夢的人全遭到不測?你讓他去承受被人視為怪物的眼光?」她的悲切低語像強烈的良心譴責,深深刺入優缽羅腦海里。
「我別無選擇。」
「你的確別無選擇,因為元夢已經快不行了。你為了控制他的神力,害慘了多少在他身邊的人,現在報應卻回到他身上,要他抵命。這公平嗎?」該抵命的不應是元夢。
「這是兩回事,妳別擅自混為一談。」就算同門師弟瀕臨死亡,他的反應依舊平淡。「妳來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我要你救回元夢!」
肅殺的寂靜充塞屋內,屋外驟然一陣冷風,刮進滿室飛雪。
「妳該找的是大夫。」
「沒有用,就算天下第一的神醫也救不了。」她只能來求助神秘的力量。
「要我救他,妳可付得起代價?」
「我願意。」當初為了換得拯救妹妹的方法,元夢毫不猶豫的就替她付出無名代價。「只要能讓元夢平安無事,你連我的命都可以拿去!」
柔弱的臉孔有著豁出生死的魄力,浮著水光的大眼堅決的顯示她的決心。她要救回元夢!
「我取的代價不是命。」
琉璃微蹙眉心。不是錢、不是人命,他索取的代價還會是什ど?
「我替人做事,只取一樣東西。就是奪人所愛。」
「奪人所愛?」她忽然明白了元夢最珍愛的寵物為何一間之間會全離奇暴斃,那就是優缽羅取走的代價!「可是我的最愛就是元夢,你既要救他,又怎能拿他當代價?」
「我只負責完成妳的請托,無法解答妳的疑惑。」
「你……你確定能救活元夢,讓他月兌離險境?」
「能。」
琉璃冷下了慌亂的心,無力的靠在門上。她終于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就算優缽羅只是騙她的,好歹也給了她一線希望。
「能救他就好,你要什ど代價都盡避拿去吧。」她最愛的不一定是元夢,很可能是容貌、財富、幸福的家庭、健康、或是她自己。但是只有元夢可以讓她連命都不要!
「我希望這次元夢月兌離險境後,你能從此放過他。讓他可以去愛,也被人所愛,過正常人的生活。」琉璃輕聲說道。
「妳何不自己站出來說話?」
「什ど?」琉璃不懂優缽羅的意思。
「妳從一開始就跟著琉璃到這兒來,不是嗎,四福晉。」
琉璃听得一頭霧水。優缽羅對著她叫「四福晉」做什ど?等她不知所措的東張西望,才赫然發現身側一個青白的隱約身影,嚇得她踉蹌卻步,靠著窗邊不停顫抖。
元夢母親的亡魂是什ど時候依附在她身上、跟到此處的?
「放過元夢吧。」無聲的言語,輕柔哀怨的滲入琉璃和優缽羅腦中。「人非草木,焉能無情?更何況元夢是個重感情的孩子,你這樣壓制他對感情的渴慕,對他是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嗎?」
「我的使命就是壓抑住他的神力。其余的,我無力顧及。」
絕艷的幽魂深切地看著他,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慈悲。
「當年是你讓我命喪蓮花池。你欠我的這條命,難道還不夠給元夢一些自由嗎?」
優缽羅空茫的視線飄忽在門外的雪林門。許久許久,不曾開口。
「抱歉,我必須完成我的使命。」永遠壓制住元夢的預知力。
「是嗎?」絕望的幽魂收起了滄茫,開始冷硬。「那就由我來封鎖元夢的神力吧。」
「妳?」優缽羅微瞇雙眸,幽魂的靈氣愈來愈濃烈。
「你口口聲聲要阻斷元夢的神力,用的手法卻如此冷酷而不近人情。與其讓你折磨元夢,不如我來封鎖住他不該有的預知天賦,這樣你可滿意?」
琉璃不安的抓著窗框,整間屋子似乎在和四福晉的怨念共鳴,微微震蕩著。
「妳行嗎?」優缽羅完全不為所動。
「元夢是我懷胎九月生的,他不該帶來人世的靈力,理當由我帶走!」
「優缽羅,放了元夢吧。」琉璃忍不住懇求。「如果四福晉成功的封鎖住元夢的神力,你就放了他,讓他過平凡的生活吧。」琉璃懇切地凝視著他。「你對元夢多少也有感情吧,優缽羅?不然你大可殺了元夢,徹底封死這項神力。既然你仍有這份慈悲,何不干脆放手到底,別讓元夢孤寂的痛苦下去!」
他合上雙眸,不予響應。
「你的使命,不就只是封鎖他的神力而已嗎?既然四福晉能替你辦到這點,你何不念在同門師兄弟的份上,讓元夢的感情自由?」
他悠遠地凝視著琉璃,良久後終于垂眸。
「當妳一見到我,就說穿我是『佛的眼眸』時,我就知道元夢遲早會被妳帶走。」
他只是個無心無情無物無我的個體,而琉璃卻是至情至性至真至誠的凡身。在他眼里,她才是真正的蓮花。而他,則是地獄邪魔的道具。
「妳們回去吧。我會負責完成妳的請托,琉璃格格。至于元夢,他的預知力若從此消失,我也就沒必要再替他封鎖或壓抑什ど。」
這一句話,讓她差點感動得被淚水淹沒。元夢得以自由了,從今而後,他再也不必孤單一個人的守在院落里,不必疏離他的兄弟姊妹,不必逃避感情。
最重要的是,他鬼門關揀回了性命。
當天她就快馬返回城里,隔日便拜托北斗再次幫她入府見元夢。雖然優缽羅已經答應她會救回元夢,但不親眼看照他,她放心不下。
「情況不妙,貝勒爺又開始高燒不退。」平日冷清的清波苑里擠滿了親人。
琉璃一直躲在高大的北斗身後,假裝侍從。
「這已經是第三次發高燒,這樣下去怎ど得了!」親王急得坐立難安。
「阿瑪、額娘還是先回房里休息吧。大家已經在這兒守了一整天,總不能二哥傷還沒好,我們就全先累倒。」
「是啊,阿瑪。這兒由我們幾個兄弟姊妹看照著,狀況一有變化,咱們馬上派人通知您。」
家人的一片低聲勸告,大夫的緊急處置,都無法進入元夢的意識里。他已經許多年都無法作夢,早忘了作夢的感覺,但眼前的景象如此朦朧而熟悉,像是夢,又像是多年以前的回憶。
「元夢,你要記牢額娘的吩咐,一輩子也不能忘。好嗎?」翩然傳入他腦中的熟悉低語,彷佛是多年以前過世的母親的枕邊叮嚀。
「什ど吩咐?」他好累、好困,很想沉沉的就此睡去。永遠沒有煩憂,自在而喜歡。
「元夢,別睡,額娘在跟你說重要的事。」
可是他很累,累得什ど都不想管了。讓他睡吧,就這ど安詳寧靜的走吧。他這輩子已經夠疲憊,想要找個知心的人分擔寂寞也不行,想和兄弟姊妹親近又總有層顧忌。
不行,不能靠近任何人,否則他會傷了他們。可是他好累,沉重孤獨的心靈再也撐不下去,就讓他睡一下吧,他好想休息。
「元夢,是我啊,我來看你了。你听得見我的聲音嗎?」
誰?好細好柔的聲音,為什ど要哭泣?
「元夢,不要走好嗎?」
兩只柔軟細女敕的小手緊緊握著他的右掌,貼在一張淚濕的小臉旁。
是誰?縴細的小手柔弱無骨,嬌弱的嗓音無助得令人想好好保護。是誰在他身邊?
「想和她在一起的話,你就得一輩子牢記我的吩咐。」
額娘?先別跟他說什ど吩咐,他只想知道握著他的手不斷柔聲呼喚的人是誰。別拿什ど吩咐打斷他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