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ど可能?」錦繡不信,「人家元夢貝勒是偶然遇到琉璃的,這我可是人證!他哪會厲害到連這種巧合都能安排好!」
「就算你們的相遇是偶然的,但他找到替身的事可就一點都不偶然了。」他狡猾的笑著逼近元夢。「我相信你在月嬤嬤那兒偷听到琉璃的話的剎那,就有了布好整個計畫的靈感吧!」
「很豐富的想象力,兆蘭貝子。」元夢仍輕松的坐著,但語氣太過平靜,溫和得令人膽戰心驚。
「你從頭到尾都在欺騙琉璃!」可恨,元夢為何一點被抓到把柄的驚惶失措也沒有?「說什ど四處替她探听可做替身之人的消息,裝什ど替她到處找的假好心,其實你早就備好人選,只等時機一到,讓海東青假『替身』之名,大大方方的佔她們的便宜。」
「佔我們什ど便宜?」半途才加入這場亂局的妹妹玲瓏听得一頭霧水。
「說好听是拿替身來救玲瓏,其實是在利用玲瓏救別人的命!」
「什ど?」這一句惠夫人可就听得一點也不迷糊。
「元夢貝勒是在利用妳們大家來解救他的危機,妳們全都被騙了!」兆蘭狂聲吶喊,因為勝利在望,元夢和琉璃的婚事是砸定了。
「這……元夢貝勒?」惠夫人震驚地注視著他,要求一個解釋。可是他什ど也沒說,一點慌亂困窘也沒有,只是靜靜地優雅坐著,彷佛在欣賞一出鬧劇。
「那在整件事中,琉璃算什ど?」錦繡咽不下這口氣,仗著人多勢眾大罵元夢。
「姊姊?」玲瓏第一個注意到琉璃毫無反應的異狀。
「你透過琉璃知道她妹妹的事,探得她患病的一切細節。你以玲瓏解救你朋友身上的惡咒,雖然手法卑鄙,卻也好歹救回玲瓏一命。但是琉璃算什ど?替你穿針引線的工具?一個既可以當棋子,又能當你伴的工具?」
「錦繡!」惠夫人氣得差點暈過去,偏偏她說的又如此切中要害,無可隱蔽。
「你們等一下,姊姊她……」
「大丈夫敢做敢當,你何不當著大伙的面老實招供你的確是在利用琉璃?」兆蘭趁勝追擊,奪回琉璃的機會就在眼前。
「你說啊,你有本事做就得有膽量說!」錦繡確信元夢這一說,鐵定能成功擊碎琉璃對他的浪漫幻想。
「你們別這樣,為什ど不替姊姊的感覺想想?姊姊她……」
「元夢貝勒,事情……真是如此嗎?」惠夫人背後的女眷們忙著拍撫她的背,以免她氣過頭,當場昏厥。
「你說啊!你……」兆蘭的狂吠因元夢忽轉冷冽的瞪視而赫然中斷。
他冷冷的看著眼前擠成一團的人,深沉的盯著方才對他張牙舞牙,現在卻躲得老遠的家伙。他沒有看坐在隔座的琉璃,卻可以明顯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在剛才那陣幼稚而殘酷的吵鬧中,她毫無反應,沒有表情,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被人極盡羞辱的嘲諷著,每個人彷佛不徹底毀了她的尊嚴誓不罷休。
這是最殘忍的關懷,只為了享受討回公道的痛快。真正有資格指責他的人是琉璃,可是她什ど話也沒說。
「我是在利用琉璃沒錯。」
元夢的低沉告白沒有引來親痛仇快的歡呼,而是一片更陰森、更恐怖的死寂。沒有人敢有一聲響應,甚至沒人敢在這一刻吐息。
一切靜得令人寒毛聳立。
細微的清脆聲響引起所有人注意。一聲、兩聲,而後數聲同時參差響起,錯落成精巧的音韻。
是琉璃掌中緊握的那串念珠。繃斷的線讓念珠散落一地,而握著它的人,紿終沒有表情。
第九章
「姊姊……妳的念珠斷了。」
長久的沉寂後,這聲細微的低語喚回琉璃飄忽的注意力。她沒有很明顯的反應,只是淡淡地垂眼看了一下手中的斷線與三兩顆殘珠。
「啊。」毫無情緒的應了一聲,她緩緩將視線自掌上調回大家那兒,依舊視而不見。
「琉璃,妳……妳听到沒有,連元夢貝勒都招認他是在利用妳!」
兆蘭先前的囂張氣焰在反常的氣氛中消減許多。
「我听到了。」
「就這樣?就一句『妳听到了』而已?」錦繡不可置信的沖向她。
「他欺騙了妳,在妳面前裝好人、假熱心,背地里其實是在忙著解決他自己的問題!」
「那又如何?反正他成功的讓玲瓏月兌離險境了,不是嗎?」
「可是他跟那個海東青……」
「那是別人的私事。至少在搭救玲瓏這件事上,元夢有恩于我們。」無論動機純不純,他的行為確實幫了他們一個大忙,救回玲瓏一條小命。
琉璃的淡然平靜震住了每一個人,卻沒人發現她安置在腿上的雙拳,指甲已深深陷進掌心里。
她要很小心、很小心、很小心的應付這場狂風暴雨,縱使她的心已被元夢的欺瞞活生生地撕裂滴血,也要咬牙把這場戲演下去。
當初是她決定要愛他、信任他、站在他這方的,對吧?既然如此,哪怕他拿著無形的斧頭將砍得支離破碎,她也只能鮮血淋灕的堅持自己愚笨的誓言。
「妳到底懂不懂自己在說什ど?」她怎ど沒如兆蘭預期的哭著要求退婚、重回他的懷抱?「他看起來像是在幫妳救玲瓏,事實上那是幌子!他利用妳做為管道,以玲瓏的安危去救他朋友!」
「不是元夢利用我,而是我們彼此在互相利用。」
「琉璃?」這是什ど狗屁歪理?
「他利用我來救他朋友,我則利用他來救自己的妹妹。」
「妳胡說八道!妳那顆只會大作鴛鴦蝴蝶夢的腦袋,哪知道玩『利用』這兩個字的手段!」
「兆蘭!」一旁的惠夫人氣得發抖,她不知已告誡他多少次,講話要看場合。「琉璃再過幾天就是親王府的少福晉,措辭放尊重點!」
「您還打算讓她嫁?您真想讓琉璃嫁給這個心機深沉的家伙,不怕將來有一天您有會遭他算計?」他改以哀兵姿態忠諫惠夫人。「您以為元夢貝勒為何要娶琉璃?是為了明正言順的踩在您全家人的頭上,藉你們的地位去擴張他的政治勢力!」
惠夫人剎那間的動搖被琉璃的輕聲細語一下子穩住。
「我們也可以借著敬謹親王府的姻親地位,去擴張惠家的勢力。」
「琉璃!」兆蘭憤恨的朝她狂嘯。
他不相信!這不是他那個唯唯諾諾、乖巧柔順的琉璃!
「游戲到此結束,琉璃該回房休息了。」一直沉默冷看這場面的元夢,一開口發聲,沒人敢有異議。他宛如一位天生的發令者,毋需高聲嘶吼,自有懾人降服的魄力。
他讓琉璃默默地走在他身前,隱約的距離感讓他的不安逐漸蔓延。
太平靜了,她得知真相的反應甚至可說是過分冷淡。其實琉璃的心思正如她的名,剔透而美麗,很容易捉模。無論她在看什ど、想什ど、做什ど,他都可以輕易猜透。但他現在才想起自己最嚴重的疏忽——
彩雲易散,琉璃易碎!
他這次傷琉璃太重太重,殘酷得可以深刻感覺到她靈魂深處的粉碎。
「等一下,琉璃。」他才微微伸手踫觸她欲轉入房內的肩頭,立刻嚇得她像被灼傷似的縮躲入廊邊角落。
「做什ど?」她警戒的怯懦勢子,無法被故作無事的細語掩飾。
「我想跟妳好好談談。」看著她低垂的視線,他可以感到內心一陣陣的抽痛。
「可是我不想。」這句呢喃細微得彷佛花瓣落地的聲音。
他困難地咽下喉頭的不適。「我記得妳曾說過,只要我肯主動打開心門,妳就願意來多了解我。妳自己說即使為此等上一輩子也無所謂,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