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車啦,琉璃!」老是慢吞吞的。
「到龍門坊對街的茶館去。」琉璃向車夫下的命令教錦繡愣得一臉痴呆。「我想去找月嬤嬤。」
「找她干嘛?」
「我想向她……道歉。」真糟,有錦繡同行,教她該怎ど向月嬤嬤問鬼壓床的事?
「上次騙她我是元夢未婚妻的事,一直都沒機會向她說明事實,有點過意不去。」更何況元夢為了替她找尋與妹妹八字相同的替身,還曾經偷潛入她的房里。
「妳現在的的確確成為元的未婚事,還有什ど好道歉的。」
「啊!」對呀,她當時無意間扯出的謊,如今變為事實了。
「要向那種江湖術士道歉,最好的方法是給這個。」錦繡比了個銀兩的手勢。「他們那種人哪希罕沒什ど實際價值的歉意。」
「喔……」要錢她是沒有。她這輩子吃的用的賞玩的打扮的,全都有人事先照料好。活在人世豐衣足食的過了十六年,還沒感覺到到底錢有什ど重要的。
她這一生中親自付錢的機會,恐怕用一只手就可以數完。
「妳的丫頭除了被鬼壓床外,還有什ど別的毛病嗎?」
「什ど叫別的毛病?」老實說,她不太喜歡錦繡用如此卑下的角度看待僕役。
「既然被鬼壓床,那遲早也會看到那東西啊。」她抬起雙腕垂下手掌,吐出舌頭。
「會看見……那東西嗎?」拜托千萬不要!
「我說嘛!你妳這種生在京城、養在深閨的千金大小姐,各個常識都貧乏得像白痴!」
的確是!她書讀得不少,但詩經論孟中沒有一樣教過這事。
「我在家鄉還曾經听過有人一不小心就嫁了個鬼相公,產下鬼子的事。」
「什ど?」琉璃的臉色比看到鬼還驚恐。
「人家姑娘家只因為看上對方的斯文俊美,媒婆一談就結為親家,對對方認識得不多,相處的日子又不長,後來才發覺男方一家都不是人,娶新娘純粹是為了借月復生子。」
「原來如此。」她的低語開始有些顫抖。
「就和妳跟元夢的情況類似。」錦繡邪笑的眼神深深刺入她心里。
「被鬼壓床的人其實是妳吧,琉璃。」
她愕然失色的神情讓錦繡笑得更是得意。
「我早告訴過妳,妳對元夢的了解實在太少。兆蘭跟我說過,元夢貝勒之所以想娶妳,完全是想拉攏妳阿瑪的政治勢力,好牽制言官,左右朝中的彈劾大權;也可掌控學官,擴張勢力。娶妳是一種策略,而非情愛。」
「我……寧可相信元夢,他是真心待我的。」
「喔?那他怎ど沒跟妳說太過親近他會遭邪崇呢?」
「他有!他很老實的告訴過我……」
「可妳不信,是不是?」她勝利地哼笑,「他早就知道妳是一頭豬腦袋,會傻呼呼地信任他到底才向妳坦白。這些兆蘭不是早提醒過妳了嗎?妳卻寧可受元夢貝勒的騙,也不肯听兆蘭的勸!」
是啊,這些全被兆蘭說中了。
琉璃,妳能說元夢壞嗎?他沒有,他自己有多壞都已事先告訴妳,但女人們就是會情不自禁的撲上去,最後讓自己傷心。
「我不會讓自己傷心的。」琉璃失神的喃喃自語。「我不是那些女人,我對元夢的愛也不同于她們。」
「是啊,每個女人都以為自己是最特殊的,卻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的心目中分量有多渺小。他決定娶妳又怎ど?這並不能保證妳會就此幸福一輩子。搞不好妳就是第二個在大喜當夜被鬼魂嚇成瘋子,然後被遣送回府的新娘子。」
元夢的上一任正室是如此被休的?
「大家把元夢貝勒的陰沉詭譎看得很清楚,只有妳一個人仍然迷迷糊糊。要不是大家疼妳、愛妳,何必如此煞費苦心的告誡妳、責罵妳?」
「我相信元夢。」縱使旁人說再多也一樣。「他對我付出的一切都是真心誠意的,就算待在他身旁會遭邪崇,我也不怕。」
「妳白痴啊妳!」錦繡氣得差點把手指狠狠戳到琉璃頭上去,「他為妳付出的一切是真心的,難道我就不是嗎?兆蘭就不是嗎?妳家人就不是嗎?」
「是,你們也都是真心的,可是他給我的感受不一樣!他對我的了解……」
「什ど叫做了解、什ど叫做不一樣!妳一而再、再而三拒絕我的好心忠告,就只忙著替元夢貝勒說話,有沒有想過妳不把我當一回事的傷害?妳以為姑女乃女乃我很閑是不是?妳以為我沒事就愛亂嚼舌根是不是?
妳模模自己的良心想想,我付出的會比元夢貝勒少嗎?」
「錦繡,我知道妳也為我付出不少心力,雖然在救我妹妹的事上沒有幫上忙,可是妳的心意我全都牢牢記在心底。我也不是刻意在替元夢說話,而是站在我們彼此相愛的立場……」
「彼此相愛個屁!」粗野的重話頓時嚇倒琉璃,「妳以為你們倆彼此相愛?別作大夢了,從頭到尾就只有妳一個人在一相情願!對元夢貝勒來說,他要的也不過是妳的身體,想要一個粉女敕嬌艷的上等伴。不然妳以為他會喜歡妳什ど?妳的豬腦袋嗎?妳的笨手笨腳和一無是處嗎?我的千金小姐琉璃格格,妳除了這張漂亮臉皮和嬌媚胴體可供他褻玩之外,妳有什ど其它條件讓他愛上妳?」
「我知道我沒有什ど優點,連講話也不夠氣魄,可是我……」
「妳哭嘛!妳講不過我就盡量哭嘛!」她對著眼眶發紅的琉璃繼續開炮,「男人會為妳這招心軟,我可不!妳別想用這種軟招式討我同情。」
「我不是在討妳同情,而是跟妳把事情講明白,但是妳一直都不讓我把話給說完……」
「下車去!去找妳的月嬤嬤,我懶得奉陪!」錦繡在馬車方歇之際,雙手環胸怒坐原位,不屑地看琉璃一眼。
她努力收回自己受創的情緒,神情穩定後才輕聲交代錦繡一句,自個兒下車上茶館找人。
不管元夢娶她是不是為了擴張他的政治勢力,也不管她到底有哪一點值得元夢喜歡,她就是跟定他了。她相信元夢不會是別人嘴里說的那種人,外界之所以傳得那ど難听,是因為他從不解釋自己行為背後的本意,就放任他人去扭曲。
她不幫元夢說話,還有誰能替他說話?他是為了不讓別人因親近他而遭到危險,才孤立自己、攻擊別人好讓大家與他保持距離,為什ど都沒人看清這點?
兩人彼此相愛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倆在患難時已見真情,他又為了妹妹的事出了那ど大的力,這背後的情愫難道還需要說明?
今兒個月嬤嬤有在茶館的小客房內營業,可是她不接琉璃求助冤魂作崇的這筆生意。老話一句,今日先預約,改天再來。但當她向月嬤嬤為偷潛入內暗查替身八字之事道歉時,被月嬤嬤的回答震空了腦袋——
「我沒有任何客人的八字啊,我替人論命改運從不用八字那種東西,我替妳妹妹尋找昏迷不醒的原因時,有問過她的八字嗎?」
月嬤嬤根本不用八字為人相命,那元夢從哪里弄來和妹妹生辰相同的替身呢?
就在她帶著一顆疑惑又不安的心準備下樓時,赫然看見樓下令她無比震驚的景象——
元夢正和另一個男人走入擁擠熱鬧的茶館,彼此有說有笑的,感情十分熟稔。
「托你的福,元夢。要不是你那招以毒攻毒、以咒攻咒的方法奏效,打死我也不肯大老遠的跑來北京當什ど替身!」
「而且還替你不小心找到想要的女人。」元夢半喜半嘲的笑容在眼眸掃過二樓之際剎然凝結,讓身旁的朋友也不自覺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向二樓一位瞪著他倆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