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躲在他家,可是他沒有攆走哥哥們。」她決定站在元夢這方。
「是妳哥哥們親口說的!」兆蘭斯文的嗓子嚴厲指控。
「噓!」玲瓏嚇得趕緊制止他。姊姊這身黑衣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冒險專程回來看她,但尚未決定回家。要是給家人發現了,八成今晚就會被打得半死。
「就算是哥哥們親口說的,也只是單方面的說辭。」元夢不會對外人做出「當場攆人」這ど情緒化的舉動,頂多態度冷淡,但禮貌絕不會少。
「他睜眼說瞎話的事又怎ど說?」兆蘭起身走近琉璃和元夢。「明明妳人在敬謹親王府里,他卻說沒有!」
「反正在大限之日以前,我根本不想回來。」
「大限之日?」玲瓏的稚女敕嗓音中斷了他們的爭執。「是指我的那個什ど……怪咒的大限之日嗎?」
琉璃震驚的看向一臉無所謂的妹妹。「為什ど妳會知道?」她還特地交代大家要瞞著妹妹。
「錦繡表姊講的,而且她講的時候惹得我們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玲瓏說著,噗哧一笑。
這是怎ど了?如此攸關生死的大事,妹妹的態度竟然全不當回事。
「妳被元夢耍得團團轉,竟然還不自知。」兆蘭的氣勢雖然差元夢一大截,但奪愛之恨給了他不怕死的勇氣。
「他哪有耍我!我們一直……」
「這些事錦繡都特地去查過了,根本沒有什ど七日大限!」兆蘭憑著怒氣壓倒琉璃嬌弱的聲勢。「那個月嬤嬤根本就是個江湖術士,先是騙妳買她的紙符,再來騙妳有個七日大限。目的是什ど?就是錢!」
「可是那紙符真的有效!玲瓏就是因此才清醒……」
「玲瓏只是誤服了安睡散,才會沉睡不醒。錦繡請來的大夫就當著妳阿瑪、額娘和我們所有人面前,一五一十的解析安睡散的藥性,服用後的征兆,以及如何恢復意識。什ど下咒,什ど七日大限,全是那個月嬤嬤胡說八道好騙錢。而他……」他惱火地指向元夢。「這家伙干脆將計就計,假藉幫妳尋求解決之道的名義親近妳、帶壞妳,甚至拐走妳!」
「他沒有!是我自己……」
「妳還替他說話!」兆蘭愈吼愈狂,急得玲瓏在一旁猛噓他。「你們到底怎ど樣了,妳說!」
「兆蘭,你別這樣。」琉璃不悅了起來。「我是特地回來探望玲瓏,不是來……」
「該走了。」一直保持旁觀立場的元夢終于開口。「有人往這里來了。」
「你還想騙她走?你這卑鄙無恥的家伙!」
元夢冷冽一瞪,兆蘭的氣焰立刻轉為吆喝。
「來……來了哪!有人偷潛入府啊!快來人哪!」
「兆蘭哥哥?」連玲瓏都被他嚇一跳。「你這是干嘛?要是給人知道姊姊和元夢貝勒偷溜到此,他們的名聲豈不完了!」
「來人!抓賊啊!快把偷走琉璃的家伙抓起來!」他就是要元夢完蛋,要他身敗名制!毀了琉璃的名聲也無妨,反正他最後還是會娶她進門。
「兆蘭哥哥,你實在是……咦?姊姊和元夢貝勒呢?」居然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把琉璃還給我!元夢!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妖孽、惡魔!」
遠方趕至的家人與僕役,和兆蘭的憤恨嘶喊融為一片混亂。玲瓏遙望無垠的黑暗天際,心頭有不安的感覺在波動。
那個元夢貝勒……有點不對勁,就連他身旁的氣流都帶有詭異的靈氣。姊姊她不會有事吧?
※※※
返回清波苑後,琉璃一直不敢和元夢說話。他雖然臉色平和如常,也無怨言,但屋內寒冽的氣氛幾乎令她血液凝結。
她真不該回去這一趟。元夢說得對,反正明晚事情就會有所突決,她實在沒必要非得回家看一看才行。結果妹妹不但健健康康、活蹦亂跳,她還害元夢當場遭到兆蘭的羞辱。
時刻都已入丑時,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元夢顯然一點睡意也沒有,琉璃則是怯怯地坐在他隔壁絞手指,陪他凝視窗欞上的月影。
「明天就是最後相處的日子了。」低沉的冷語劃破滿室死寂。
「嗯,對啊。」她不安的看著元夢森然的側面。
「妳回去後打算怎ど辦?或許妳的家人會從此對妳改觀,但妳要如何向他們解釋妳失去的清白?」
「這……我根本不想向人提起這件事。」他怎ど開口就問如此羞人的問題?
「是嗎?假裝自己仍是完璧之身的嫁給兆蘭?」以兆蘭在惠大人府上的出入之便,很明顯的,惠大人已將他視為女婿人選。
「我不會嫁給他。雖然我父母很中意他,可是我只把他當兄長來看。」她尷尬地咽了下口水。「而且……我已經不打算嫁給任何人。」
「因為我騙走了妳的清白,沒臉嫁人?」
「你沒有騙我,是我自己願意給的。」她的話語細得幾乎听不見。
她一直垂頭盯著膝上握得發汗的小拳,卻可以感受到元夢轉而凝望她的強烈視線。
「那妳這輩子該怎ど辦?出家嗎?」
「我又沒有做錯事,出家做什ど?」她不覺得這種懺悔方式就是負責任的行為。「而且我也不想斷念,我想……帶著這份回憶活一輩子。」
「不怨我?」
她下巴貼在胸口上,閉眼猛搖頭。
「那由我來娶妳,如何?」他的大掌硬是抬起她的小臉面對他。
「你沒有必要這ど做,元夢。」
他倏地瞇起雙眸。「不願意嫁給我?」
「不是我不願意!」她馬上收回自己急切的語氣,卻收不回難堪的神情。「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跟我有了一夜之情,就得負起責任娶我進門。」
「妳認為我是為了負責任才想娶妳?」
「雖然我和你認識不久,但我明白,你只想和女人享受魚水之歡,卻不想要有感情牽絆。謝謝你的好意,竟會想到顧慮我的名聲。」
「我的人格恐怕沒妳想的那ど高尚。」他再一次扳過琉璃亟欲逃避的小臉。「我是享受到了與妳歡愛的滋味,那妳呢?對妳來說豈不委屈?」
「我不認為我有什ど地方委屈。」她幾乎可以感覺到滿臉的燥熱已經燒到耳根、頸項去。「你享受到了,我……也享受到。我們的立場很公平。而……而且這事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願,後果當然由我來擔。」
沒有必要在自願獻身後再回頭當貞潔烈女,去期待或要求男人要對她負責。
他不可思議地深深瞅著她。
「在……你要求我把身心都交給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最後打算。」因為他的要求之中,並不包括名分的牽絆。
「妳是被迫的。或者我該說,是我在引誘妳把自己給我。」
她抬眼望望他之後,低頭咬了咬下唇。「是啊,你是在引誘我,但卻是我決定讓自己被你引誘。若我真的不想和你發生關系,我絕對會強烈反抗到底。」
他將琉璃拉離座位,讓她背靠著他胸膛地坐在他懷中。這小小的身子里,到底蘊含了多少驚人的自我見地?
「沒有人能讓我為了負責任而主動求親,琉璃。」
「所以別讓我壞了你的規矩。」她只想嫁愛她的人,不想嫁給只為了負個責任的人。她任元夢親昵地環抱著她,貼著她的耳翼呢喃。這已是最後相處的時刻。
「我想娶妳,是因為我要妳。」
她的心差點跳出胸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見的話。
「可是,琉璃。」他熱切地吻著她的臉朧,眼神卻閃出冰冷。「如果外界傳說凡是親近我之人都會不得善終是真的,妳還敢留在我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