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弓?赫蘭泰霎時僵立原地,無法言語。
「你不相信這些神奇,不可思議的事跡就算了,但我們一族的人可是深信不疑,就算姐姐已經是你的人,你也沒有權力污辱姐姐身為瑚圖靈阿的神力,以及我們所有族人的信念。」玲兒 哩啪啦地罵完,立刻轉身跑走,愈跑心愈慌。
她死定了,她居然一氣之下沒大沒小地沖口大吼,鐵定會被赫蘭泰活活扭成麻花,趕緊逃命吧!
等到赫蘭泰從錯愕中漸漸回神時,玲兒已不見蹤影!
斷弓……玲兒剛才說殺死巨熊的武器是把斷弓?赫蘭泰倏地沖往費英東的營帳,臉色極為難看,斷弓,她方才說的真是一把斷弓嗎?赫蘭泰記得在數個月前他遠赴東北參加圍獵時,向費英東借了把雕花硬弓,那是費英東親手做的一流武器,弓身的硬度完全符合他們這種武將的驚人武力,世間僅此一把,不會再有第二把,可是他在東北為了搭救一個小女孩月兌離大熊突擊而折斷了。要不是他當時身負重傷而返,費英東不忍責怪他,否則費英東絕不會饒了折斷他心愛硬弓的人。更奇怪的是那只熊,當費英東和思麟在東北木蘭圍場外的營區看照他的傷勢後,隔天就動身準備拖回被斷弓一刺而斃命的熊尸,卻什麼也找不著,甚至在赫蘭泰指明的地點也沒發現一絲一毫打斗的痕跡。
怎麼會這樣?他是不是在做夢?還是他們全都昏了頭?當他在費英東營帳內的開口櫃里翻找出那把斷弓時,血液在剎那間凝結。這把弓的另一半在哪里?是遺落在數月前的東北圍場,還是留在十年前瓔珞才六歲的過往時空里?
另一半斷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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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之行,赫蘭泰因戰功輝煌而被皇上親賜名號,並授黃帶,以示優寵。皇上除了答應在塔密爾建宅邸外,並賞賜年牛羊駿馬各數千頭、金銀萬兩,也順著赫蘭泰的小小提議,替雪格格指配了另外一樁婚事。
所有人返回塔密爾後的日子平和而喜樂。一來是赫蘭泰與瓔珞大婚之日將臨,二來是準噶爾族元氣大傷,短期內無力再犯,甚至已向清遷乞和。京城領賞封官的喜事都已過了一個多月,塔密爾營區仍是一片熱鬧滾滾,一樁接一樁的好運似乎傳個不停。
「好耶,雪格格終于被皇上指婚,要嫁到老遠的北京去啦!」玲兒得意忘形地咯咯發笑。
「玲兒!」瓔珞根本拿她沒辦法。
「玲兒格格,我們早上終于把那群野馬馴伏了,待會兒就準備上鞍。你不是說要來看熱鬧嗎?」一名士兵揮汗如雨地開心跑來稟報。
「要要要,我要去看!」玲兒把手上的縫補的衣物往瓔珞頭上一扔,就高高興興地跑走了。
「玲兒!」瓔珞一邊叫,一邊可憐兮兮地撿著被她扔得滿草地的衣裳。撿著撿著,她忽然看見一雙大腳矗立在草地上。「赫蘭泰!」
「你又在做這些雜役?」他像山一樣高大駭人的睥睨著蹲在地上撿衣裳的瓔珞。「我要你練的漢字寫好了嗎?」
「還……還沒……」她手上的衣服堆都快被她捏成咸菜干。
「給我回帳里練字去!」他一轉頭,立刻向身旁的侍衛開炮。「把玲兒給我抓回來!她自個兒的工作自行解決,別往瓔珞身上推!」
侍衛故作鎮定地急忙退下,瓔珞也跟著慌張起身。
「赫蘭泰,別對玲兒凶嘛。她在這兒沒什麼娛樂,我也不常陪她,那些士兵就像是她的哥兒們,難免……」
「練你的字去!」
「別這樣,赫蘭泰。」她丟下衣裳,急忙拉著他的手臂。「玲兒也快算是你的妹妹,對待家人別像對下人或對仇人似的,傷了和氣。」
「我沒有家人。」他也從來不甩什麼家和萬事興的那一套。他的觀念中,權威與服從才是鐵的紀律的保證,絕不容人放肆。
「你不能這樣,你必須要慢慢適應和別人融洽相處。」否則凡是愈親近他的人愈容易受傷,像她,以及費英東和思麟。
「不要羅嗦這些有的沒的,練字去!」他的咬牙切齒已經算是和藹可親了,至少沒有怒吼狂嘯。
「你凶我沒關系,可是別凶其他人好嗎?」尤其自從他從北京領賞回來之後,玲兒和費英東更常挨罵,好像玲兒一不陪著她就得挨罵,而費英東則是一靠近她就得受罰。
「赫蘭泰將軍……」玲兒被乖乖地抓到他面前領罪。
「你想干什麼?」瓔珞見他大掌猛力揚起,立刻拉著他的手臂不放。
「放手。」他可以輕松一甩手就揮掉瓔珞的阻攔,但他沒有這麼做。他不想再因為無法控制的力道而傷害她。
「你為什麼要打玲兒?她又沒有做錯事。」
「你沒有做錯事?」赫蘭泰狠狠瞪著畏怯的玲兒。「你自己說,你有沒有錯?」
「有。」她被罵得乖乖低頭。
「我叫你好好看照瓔珞,你做到了沒有?」
「沒有……對不起,我不該貪玩的。」
「既然知道有錯,就該受罰。瓔珞,你滾開!」他回頭痛斥死拉著他的手臂不放的瓔珞。「你再這樣無理取鬧,我連你一起受罰!」
「為什麼玲兒要看照我?我有什麼不對勁嗎?」他都不知道這句話對她的傷害有多大。
「命令就是命令,玲兒抗命就是不對。」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瓔珞難過地抱著他的手臂質問。「我這個瘋子除了會胡言亂語外,傷害過別人嗎?」
他是怕她傷害她自己!尤其是上回他無意間听到費英東和瓔珞的那段談話,讓他更加擔憂瓔珞可能會突然想不開,而做出自戕的事。
「我不需要玲兒看照我,也不會做出莫名其妙的傻事。你為什麼要把我當危險人物一樣監控著?」沒想到平凡的日子背後,竟有著連她也不曾察覺的秘密行動。
「你平日的言行本來就令人放心不下,不叫玲兒看著你怎麼行!」他愈講愈火大,不知為何,他一見瓔珞落淚就煩躁得手足無措,只有發火。
「我沒有做出什麼不對的事,你不希望我瘋言瘋語,我不說就是了。可是為什麼拿我當個殺人狂似的看待?」
「我只是要玲兒陪你,不是要她監控你。」
「我不需要人陪。」瓔珞哭得聲音打顫。「你覺得我有危險,何不直接把我拴起來,像牲畜似的牽著?」
這和找個人監看她,是同等的污辱。
「住口!」赫蘭泰氣得握緊拳頭。
「我只是掛念你的安危,想要救你月兌離厄運,就被人說成是瘋子……可是我並沒有對別人這樣啊,我的關注只用于你一個人身上。」
偏偏這個人認定她腦筋不正常。
「你說夠了沒有?」
「赫蘭泰將軍!」在他暴怒待發之際,一名士兵慌張地跑來稟報。「將軍,有四名身份不明的清軍將雪格格押往西側營區逃逸,費英東大人已經先趕去,並要屬下火速通知您。」
「身份不明的清軍?」最近宣德大人將旗下士兵歸至他的軍力中,或許會有些陌生面孔,但……「怎麼會挾持雪格格?」
「費英東大人研判,可能是準噶爾族的士兵改裝混入的。」
「跟我來!」赫蘭泰飛也似的沿路調度人手,奔往西側營區,留下坐在草地上的瓔珞獨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