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幾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思麟貝勒的腳步。
「赫蘭泰拉你入他的營帳之後,有對你怎麼樣嗎?」
她紅著小臉追著思麟的背後跑,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我換個說法吧。」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瓔珞,臉色顯示出事態的嚴重。「你成了他的人嗎?瓔珞格格?」
「沒有。」她拼命搖頭,雙頰緋紅。
「謝天謝地。」不然他真不知道如何向瓔珞的蒙古族人回復。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反應?「思麟貝勒,你……打算把我送回蒙古嗎?」她始終放不下這層恐懼。
「可能不會。」思麟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苦笑。他是很想送瓔珞回去,免得赫蘭泰不給她名分卻壞了她的清白,但這一送回去,滿蒙雙方鐵定翻臉。
瓔珞的娘家蒙古哈喇沁部雖然並不富強,卻與清廷關系良好,在大清的滿蒙邦交政策下,倘若出了一個玷污蒙古格格的將軍,會完蛋的人不只是赫蘭泰一個。
「我不懂,你們為什麼千里迢迢把我迎娶到這兒來,卻要我面對一個絕不娶妻的新郎?」她覺得思麟貝勒和其他人不同,和他似乎比較能輕輕松松地坦白交談。
「這件事……說來有點復雜。」他到底該透露多少?思麟嘆口氣,領著她在草原上慢慢走回營區。「赫蘭泰這一年來運勢不佳,雖然在戰功上成績輝煌,但危機四伏,他老是陷在險境之中。我和費英東是他的生死之交,他有危難,我們不可能袖手旁觀。我詢問了京城一些朋友的意見後,便決定用結婚的喜氣來替他改改運。」
「有這種說法嗎?」結婚的喜氣可以改運?
「听說漢人就挺時興這一套的。」思麟笑笑。也許是瓔珞的家勢並不龐大的關系,和她相處比面對雪格格還要自在得多。她沒什麼架子,顯然也沒啥心機,卻有本事擄獲赫蘭泰的心。
「你和費英東為了替他改運,就擅自替他訂了這門親事?」
思麟低頭淺笑,自己也覺得有點荒謬。
「這就難怪赫蘭泰會生氣,你們又不是他的父母,哪能任意替他決定這……」
「你不知道?」奇怪,費英東不是早該在迎娶的路上就告訴她赫蘭泰詳細的身家背景嗎?
「知道什麼?」她自從出了娘家到現在,只知道新郎不要娶她而已,其他一概不知,也沒人肯告訴她。
「赫蘭泰沒有父母,在他幼年時族人人大都死于戰亂。現在只剩他一條血脈。」
瓔珞愣住了,無法移動腳步。
「他十歲左右就投身策凌大將軍麾下,從最小的僮奴一路苦到……瓔珞格格?」思麟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身後的瓔珞早已停下腳步。「怎麼了?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很難看!」
「啊?真的?」她僵硬地笑著輕撫臉龐。「我沒有不舒服,我們走吧。」
她人是沒有不舒服,心卻在听到赫蘭泰從小痛失父母的那一剎那,深深地刺痛著。沒有父母,這是她完全無法體會的感受。赫蘭泰十歲就決定在軍旅中求生存,而她十歲時還在父母與族人的呵護中,享受快樂的童年。
他沒有父母,甚至連同他同一血脈的族人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她一想到這里,心頭就痛。
冷夜寒天里,誰陪著無父無母的小孩圍爐取暖?大雪紛飛的日子里,誰替沒了爹娘的孤兒添補衣裳?天蒼蒼,野茫茫,只有一個孩子孤單的身影面對蒼涼的大地。
「瓔珞格格?嘿,別這樣嘛,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居然哭了!
「對不起……」她剛才還能硬裝出個笑容,現在再也裝不下去。
「真糟糕!」他身上沒胡手帕之類的東西,可是看她以衣袖猛抹淚水的模樣,又忍不住憐惜。「你要小心喔,赫蘭泰很討厭女人哭。」
「真的?」她嚇得馬上收住淚勢。
「而且最好別在他面前反問什麼真的假的。」思麟揚起一邊嘴角,伸出食指警告似的搖晃著。
這她相信,因為她已經因此挨了赫蘭泰好幾次罵。
「我記得了,我下次不敢了。」她羞怯地微微垂下眼瞼。「謝謝你,思麟貝勒。」雖然他的忠告來得有點晚,但瓔珞直覺地認為他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
「那咱們走吧。」美女最好別看太久,免得看久了會心動,尤其是瓔珞這種楚楚動人的嬌艷少女。「其實會選炳喇沁部的人做新娘,也真是巧合。」
「為什麼?」她又開始追著思麟的背影問。
「我在京城的朋友替赫蘭泰批命,說若要改他的運,得找和也同生肖的女子才行。」
「什麼叫生肖?」
「那也是漢人的玩意兒,就是得選和他同年或差他十二歲的人。」反正那些屬牛屬兔什麼的,他也搞不太清楚。「結果在替他找新娘的時候,听說赫蘭泰曾是你阿娘的救命恩人,你阿娘十分樂意嫁女報恩,所以就選定你為新娘了。」
「他就是我阿娘的救命恩人?」怎麼可能?十多年前,她阿娘在生她之前曾差點喪生,幸而有位壯士及時搭救,才保住了阿娘的性命。
但那位壯士是位高頭大馬的男人,不是十幾歲的少年。
「我也不清楚。」思麟聳聳肩。「我曾拐彎抹角地問過赫蘭泰,他說沒這回事。十多年前他天天在軍營中操練得半死,哪有閑情逸致去救人。」所以很可能是瓔珞的母親為了讓女兒當將軍夫人而胡扯瞎掰的。
「我們蒙古人不會說謊的,我阿娘也是。」瓔珞的輕聲細語嚇停了思麟的腳步。
他有說出自己懷疑瓔珞母親想盡辦法攀上這門親事嗎?
「你沒有說出口,但我感覺得到。」瓔珞眨著美麗無邪的雙眼,坦誠面對回頭來一臉驚愕的思麟。
「你……你可以知道別人心里想的事?」老天,這太神奇了。
「也不是知道,而是……」她偏頭努力思索適當的形容詞,「感覺得到。」
「那你感覺得到我現在在想什麼嗎?」思麟玩心大起地走近瓔珞。這種神奇力量有點令人害怕,但他的好奇心遠超過恐懼的感覺。
「我……我不知道。」她被思麟高大的身子逼得一步步向後退。
「你不是會讀出別人的心思嗎?」該不會是唬他的吧?
「我不會!我只是……思麟貝勒,你不要再走過來。」否則她遲早會一不小心往後栽倒。「我只是突然能感覺到而已,我沒辦法刻意去感覺出別人在想什麼。」
「是嗎?」他現在真像欺負小女孩的大惡霸,而且快把小女孩的眼淚逼出來了。
「你也想遭到和費英東一樣的下場嗎,思麟?」一聲冷冽的低嗚自兩人身側響起。
赫蘭泰正從大軍帳走出來,目光犀利帶怒,身後跟著走出來的費英東原本哭喪著臉,一見到瓔珞整個人突然跳馬起來。
「瓔珞格格,你平安無事了?」
「啊,費英東大人!」瓔珞驚喜的神色卻費英東放了心的笑容下,轉為愧疚。「對不起,我半路偷偷溜走,讓你擔心了。」
「不會不會,你沒事就好。」費英東只怕瓔珞面對他的是張不信任、排斥的臉。
「瓔珞沒事,你可有事了。」赫蘭泰冷酷無情的話立刻打斷兩人熱絡的氣氛,費英東也想起了自己受到的嚴苛處分,沉下剛剛揚起的笑容。
「干嘛處分費英東?」基于三人皆是好兄弟的份上,思麟無法坐視費英東的委屈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