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清楚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原來一直是她在自作多情、自我陶醉。「撇開感情不談,我現在只想為自己的行為收個尾。我做事向來有始有終,就讓我把我該做的事完全告一段落,好嗎?芙蓉。」
芙蓉始終沒有听明白亭蘭話中所指的「事件」是指什麼,她只明確而深刻的了解到,亭蘭受傷了。在心底最深最深之處、在感情最濃最濃之處,亭蘭的靈魂正躲在彼岸慟哭。此刻她佯裝堅強,只是想轉移一下自己的焦點,等夜闌人靜的獨處時分,再徹底崩潰宣泄。
她怎能在此時還阻攔亭蘭,毀掉亭蘭強撐著的尊嚴?
「好吧,一路小心,亭蘭。」
亭蘭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便和鄂倫岱匆匆遠去。
她不知道此刻她家正廳內起了多大的騷動,也不知道她將面臨如何重大的危機。她只顧著向前行,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遠方芙蓉驚恐的叫喚。
第八章
怎麼會這樣?
夕陽西下,亭蘭乘轎自康親王府偷偷返回家中,滿肚子疑惑與挫敗。
那面會動的鏡子真的不見了!她今天整個下午都在康親王府東模模、西踫踫,試圖找到上回誤打誤撞的鏡門密道,可是沒用,鏡廳內八八六十四面大小不一的各式鏡子她全模遍了,沒一扇鏡子可以像門似的推開。
怎麼會這樣?
鄂倫岱甚至懷疑她根本不曾發覺過什麼密道,宣慈說不定只是為了替她做個「有助查案」的表面功夫,因而替她掰點功勞來撐撐場面。要不是因為他對宣慈人格的信賴與景仰,自己推翻了這項假設,她真的差點當場無地自容。
為什麼那面鏡門會突然「失效」──推不動了?還有那個什麼「八卦鏡陣」又是啥玩意兒?只是個掛了很多鏡子的廳堂而已,哪來那麼多名堂啊?
「攔下轎來!」
「不準前行!轎內坐的是何許人也?」
亭蘭突然被轎外凶猛的吆喝聲與停轎的陣式嚇回了神。怎麼回事?透過轎門的布幔,她甚至可以聞出至少有十幾二十把火炬狂燒的氣息。
布慢霍地掀開,一把火炬倏地湊進一照,她嚇得差點大叫,還好對方在那一瞬間叫得比她狂猛,把亭蘭那聲很沒面子的驚喘掩蓋過去。
「亭蘭格格!找到亭蘭格格了!」
剎那間,所有的火炬全向轎子這方疾奔而至,一大群執火炬的侍衛全跪在轎前。亭蘭嚇呆了,她正想偷偷溜回家去,怎會突然踫上這莫名的陣仗?
「亭蘭格格,請速回王府。王爺、福晉正等您赴見。」
完了!亭蘭臉色一白,小手還來不及掩口,就被這一大票侍衛強制請往碩王府正廳內。這一路上盡是跑出來尋找她而半途下跪的僕役們,阿瑪和額娘八成把家中所有的人全挖出來找她了。
她死定了!
丙然,她一回到府里踏入正廳,一陣咆哮就迎面沖來。
「你給我說!你整個下午跑到哪兒去了?我一直找你,你來聚會的朋友們也都不知你上哪去,你為什麼一聲不響的跑出去,啊?」
亭蘭被碩王爺狂暴的口氣震退了兩步,微微縮著雙肩,怯怯懦懦的看向王爺。王爺是真的發飆了,這也幾乎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阿瑪如此凶她。
「你有事為什麼不跟阿瑪講?受了委屈為什麼不講?你還當不當我是你阿瑪?我疼你十幾年全是白疼了,啊?」碩王爺怒吼的共鳴震得窗欞喀喀作響,偌大的正廳充塞著濃重的火藥味。
「阿瑪,我……」
「你不要叫我阿瑪了!你也不必認我這個阿瑪!你想做什麼隨你自己去,我不管了!」碩王爺氣得喉頭都要噴火。
「這是怎麼回事嘛?我只不過是……」她被逼得快掉淚,委屈至極,一眼橫掃周圍,才發現在座所有家人各個愁雲慘霧。
「你向來不是有話就對阿瑪說嗎?現在呢?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還要我這個阿瑪干嘛!」碩王爺一只巨掌正高舉在亭蘭頭上,順勢一刮便會打得亭蘭鼻青臉腫,可是他怎麼舍得?
「阿瑪,我知道錯了,您不要這樣對我。阿瑪……」亭蘭兩只小手揪著碩王爺的短褂衣角苦苦搖晃,一臉嬌弱哀求的可人模樣。她顯然根本沒被嚇到,而是不願王爺用如此態度對她。「阿瑪,您打我吧。如果您打了就不生氣了,那我讓您打就是了,好不好?」
碩王爺一看寶貝女兒哀憐的求他息怒,那一掌懸在空中,根本沒了力道。可是心頭一把怒火又不知往哪燒,一掌重重往身旁小幾一擊,幾上茶具碎的碎、響的響。
「我不管你了!從此以後隨你去了!」碩王爺憤然一轉身,火爆的踱回座前,一氣狠狠的坐下去,猛哼一聲,偏開了臉,氣得不想再看亭蘭一眼。
「下午有大事發生。」靜靜坐在一旁的碩福晉淡然開口。等老頭子火氣發過癮了,大家再來冷靜談正事。
「額……額娘?」亭蘭恭敬的站在座前,不敢抬頭挺胸,像以往一樣。
「下午宮中傳來懿旨,你被太後指婚,許給和碩豫親王府三貝勒宣慈。」
碩福晉冷言完畢,亭蘭僵在原地。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突然由太後傳旨,要把她許給宣慈?宣慈都已經把她踢出心門外了,都已經不在乎她了,她的心也死了、涼了,卻在這種狀況下將她許給一個不要她的男人?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我和元卿已經有婚約,怎……麼……」她腦筋混亂到連語言能力都有問題。她只是出門一下而已,怎麼一瞬間整個人生全變了?
「太後可不知道你有婚約在身。」坐在一旁的大貝勒思麒神情淡漠地閉上雙眼。
「怎麼會把亭蘭跟他扯在一起?」碩福晉也是一想就嘆氣,眉間雙滿了反感與不悅。
「听說是豫王府的老福晉從中穿針引線。」思麒在朝堂上眼線多,這方面的消息也只有他能由側面弄到手。
「老福晉?」不就是宣慈的祖母嗎?
宣慈家是皇族中的一支,同姓愛新覺羅。豫親王在眾多皇族中最有作為,又建功頗多,皇上特賜「和碩」以顯尊貴。
宣慈祖父在世時,是豫親王一門權勢盛期之始,他就是當今皇上的叔父。因此豫王老福晉以皇上嬸母之尊,進宮向皇太後建議,幾乎可說只用了茶余飯後的工夫,就輕輕巧巧的把亭蘭的終身大事說定。
「可是……宣慈他祖母為什麼要把我和他湊在一起?」
「你為什麼不問問你在元卿家里和宣慈做了什麼好事!」碩王爺又是一句獅吼震天,一掌拍在桌上,差點又拍碎了碩福晉寶貝的茶具。
「我和宣慈……那是……」怎麼這事現在連全家都知道了?當著所有人的凝視之下,亭蘭困窘得直想把頭鑽到地板下,她真不想活了!
「要不是我逼問你那票詩社的朋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被宣慈非禮的事!」碩王爺霍然憤怒起身,架式火爆的追逼到嬌小的亭蘭跟前。「你受了委屈,為什麼不馬上跟阿瑪說?你在狩獵場上又被那混小子欺負了,為什麼不坦白告訴我?阿瑪不能保護你嗎?你當阿瑪已經老了、沒用了是嗎?」
亭蘭捂著雙耳,耳膜差點被震破,碩福晉也急忙趕上來拉住碩王爺壯碩魁梧的身子。
「再這樣罵下去,女兒都要給你嚇壞了。你冷靜一點行不行,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