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慈!不要這樣!你快醒來,快跟我說話!」她已經瀕臨崩潰邊緣,沒命的拍打宣慈的臉。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
「留……在這陪我……」他含糊的囈語令亭蘭無法辨識。
「你在說什麼?!你給我清醒點!」亭蘭狂亂而粗暴的哭著搖撼他,巴不得能使勁搖回他討人厭的嘲諷態度。
「宣慈貝勒!」
門簾霍地揭開,馬車外一大群人,各個驚恐失色的看著轎內的兩人。「宣慈」和「三貝勒」的叫嚷聲烘鬧成一片,原來他們抵達豫王府了。
等她回過神時,才發覺宣慈已由大票僕人抬進屋內,其它人手腳俐落的打點一切。宣慈的家人──看那群人之中衣著特別尊貴豪華的,應該是他的家人吧──眼神不善的朝她一瞟,對她想要隨行陪伴的心意客套而冷漠的謝了一聲,便吩咐下人載她回府。
他沒事了吧?應該沒事了吧?那她應該可以安心了。
可是亭蘭兩眼空洞的望著當她的面合上的豫王府大門,一種被丟棄的落寞與無力感浸滿全身。管他們的,反正她把宣慈平安送到家了,剩下的事她才懶得管!她內心努力的保持高傲冷漠,強撐著無所謂的姿態。可是……
不要緊的,宣慈的安危本來就與她無關,沒什麼好沮喪的。
宣慈家的馬夫再度恭請她坐上馬車,她才在虛弱回首之際,發覺偌大的門宅前,天地一片空曠,只有一輛馬車和她微小的身影孤立天地間。
罷才宣慈生死之際的關頭,她覺得他倆的世界好近,她覺得彼此好象在不經意之際,融入各自的心里頭。可是現在……
她帶著受傷的神色再望那扇緊閉的大門一眼,一股被摒棄的疏離感強烈的啃蝕著她易感的心。
宣慈並不需要她。
她覺得自己變得好渺小、好渺小,微弱到雙肩無力的垂著,連頭也沒有力氣抬起來。宣慈並不需要她,就像那扇華麗而緊閉的朱門所傳達的含意。
甭寂的身影無助的以衣袖抹過臉頰,悄悄的踏上馬車,在寒冷的深秋中逐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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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對方會是暗算你?」
「是沖著我來的。宣慈伸手替我一檔,才會中針發毒。」亭蘭沉郁的坐在元卿床邊的雕花凳上,一一向他報告細節。
「宣慈這一周來靜養的情況如何?」元卿的雙眼仍纏著布條,看不見亭蘭的神情,但這問句顯然是試探性的陷阱。
「听說好得差不多了。」她像是念書似的說。
「听說?你沒親自差人去關照一下?」
「沒有必要。」
之後一陣長長的沉默,元卿靜靜的坐在床上,亭蘭無言地垂著頭,眼神一片空洞。她其實很想裝作開懷無事的自在模樣,可是她沒有余力。不知道為什麼,那日送宣慈回家靜養後,她整整一個星期覺得縹緲虛月兌,好象渾身精力都被抽空了。
她也很想振作,真的。可是……
「對方要殺的應該是宣慈。」元卿突然飄出的淡然一句,抓回了亭蘭沉淪的思緒。
「怎麼會……」
「對方在咱們第一次闖鬼宅時,就暗算宣慈,差點切斷他的腳筋。上周他和你再赴鬼宅查案,又險些喪命。對方的意圖已經夠明顯了。」而且以如此狠準俐落的手法來看,對方不會再允許有第三次失誤出現,一定會在近期內再對宣慈下手。
「你說什麼?宣慈的腳筋差點被切斷?」亭蘭差點由雕花凳上跳起來。
「你不知道?」這點倒頗令元卿意外。
「他什麼時候受傷的?」
元卿輕輕一笑。「你當時和他同一組,應該比我清楚吧。」
「我不知道啊!我們探險的時候他還跟我惡作劇,說什麼──」
鞋子髒了!亭蘭愕然捂住嘴,她想起宣慈這句話了!原來他那時真的遭人突襲。他為什麼不直說?為什麼還扯了個當時差點氣壞她的爛謊言?
「我以為……我以為他又在耍我,虛張聲勢的嚇唬我。我真的……我真的沒看出來……」
為什麼要瞞著她?甚至一直瞞過這麼多日子?他顯然根本沒打算招出這件事。
「或許他就是不想讓你看出來。」元卿意味深長的揚著嘴角。
亭蘭的臉倏地飛紅。也許是她想太多了,也許宣慈本來就是個強要面子逞威風的家伙,才會什麼都不說。對!一定是這樣!雖然他也不怎麼強要面子──中毒倒地時他倒是沒嘴硬耍什麼英雄氣魄,但也不代表那天晚上他是怕她驚恐擔憂,才不把腳踝受傷的事告訴她。
「那家伙……就是死鴨子嘴硬,愛當英雄!」亭蘭哼的一聲,元氣充沛,與方才失魂落魄的死相完全兩樣。
她話是說得很拽,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沾滿甜蜜的紅暈。
「宣慈已經為你破了不少他行事上的規矩,這對查案狀況來說,十分不利。」否則以宣慈以往的查案身手與效率,不會一連兩次讓對方佔盡上風。
「這是沒辦法的事。」亭蘭拽得半死的無奈嘆口氣。「規矩只能用來規範那些泛泛之輩,一旦放在我面前,想不打破都不行。」
耙情亭蘭只把元卿的話听進第一句,根本沒把他說的重點放進耳朵里,一逕的沉醉在宣慈對她的「特別待遇」中。
「所以你可以退出這件案子了。」
「啊?什麼?」她沒听清楚,可是元卿不怒而威的氣勢漸漸輻射出來,形成隱隱的壓迫感,她剛才漏听的事情恐怕非同小可。
「康親王府的這件冤案,已經不需要你插手。」
「為什麼?」她才不要!
元卿蒙著雙眼的溫雅俊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靜靜的坐躺在床榻上,沉寂的氣氛並未因窗外透進來的燦爛秋陽與鳥語花香而有絲毫和煦的感覺。
「元……元卿?」亭蘭知道這從小和她一起混大的死黨,露出這等氣勢時是什麼意思。
此刻的他沒有些許平日的溫柔風雅,也沒有任何平易近人的親切與笑容。房里寂靜不語的凝滯場面,幾乎連亭蘭咽下口水的聲音都听得見。
「查案的事已沒你的份,你不必再多管閑事。」
「怎……怎麼會沒我的份?」她本來想大聲反駁,可是面對元卿冷然的架式,才吐出一個字,就立即溫順下來。「我多少也有點幫忙啊。」
「是多還是少,你心里有數。」
元卿輕輕一句悠然低語,又狠又準的深深刺中亭蘭的要害。
「我……我能幫忙的地方是不多,可是……」她努力的絞著手指,巴不得能絞出一些能讓她繼續幫忙的理由。
「絞殺康親王一家的真正元凶已經開始動手,我不認為宣慈拖著你,還能平安逃過對方下一次的襲擊。」
「宣慈有危險?那我更不能在這時候撤退啊!」她沒有听出元卿嫌她礙事的暗示,她目前關注的焦點只有一個。
「為什麼?」
「因為──」她十足的中氣突然卡住。對啊,因為什麼?為什麼她死都不肯就此退出這件查案行動?
「別跟我說你是為了伸張正義。」
亭蘭才正要沖出的借口,就這麼被元卿的一個哼笑給堵住。
她是很有正義感,路見不平,就會跳出來破口大罵。但像康親王府這種大宗滅門血案,玩的可是自個兒的項上人頭。她與人家又非親非故,老實說,若真把什麼伸張正義的歪理說出口,連她都覺得自己有夠假仙、實在惡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