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蓮不禁蹙起眉,「難怪會痛!你們還不趕快月兌下來,哪有人綁腳穿鞋的,神經病!」
江母急著想月兌掉鞋子。
「娘,不能月兌啊!」捧荷阻止道︰「賣鞋的說,第一次要連穿三天,休息一天,然後再連穿七天,休息一天,直到完全適應這種鞋為止。」
采蓮光听就覺得很痛,「算了,你們想怎樣就怎樣,我不想再管了,不過我可警告你們,小心傷了腳又挨疼。」
「只要能漂亮,挨點疼算什麼?」捧荷的態度十分堅定。
采蓮忍不住翻翻白眼,「算我服了你,這鞋多少錢?」終于問到重點,她的俏臉拉了下來,一副隨時要撲上去咬死她們的模樣。「哎喲!痛啊!痛死我了!痛痛痛痛痛……」江母和捧荷同時大聲的哀號想蒙混過去。
「我比你們更痛!」采蓮忿忿不平的吼道。
想到她賺的辛苦錢又被拿去亂花一通,她的心就像被捅了一個大窟窿似的,鮮血滴呀滴的
嗚……她上輩子一定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被這兩個女人討債。
***
這天,金緞又跑來找采蓮……不,他是來買豆腐的。
「請給我一塊……不,兩塊,不,三塊豆腐……」他支吾著,在她面前,他總是不由自主的心慌意亂。
采蓮有趣的看著他,「你到底要幾塊?」
「十塊。」采蓮利落的包了十塊豆腐給他,「五十錢。」
他掏了一錠銀元寶給她。「不用找了。」
「這怎麼行?」采蓮堅持要找錢給他,雖然她很愛金、銀元寶,但還懂得取之有道的道理。
他接過豆腐,杵在原地遲遲不走,直到後面的客人催促,他才鼓起勇氣邀道︰「待會一起去散步好嗎?」
這就是他來的主要目的?她粲然一笑,「不用等,我們現在就走!」她卸下圍巾,將店鋪交給小三子,大大方方的和他一同離開。眾人面面相覷,老劉不禁好奇的問︰「小三子,他和你們老板娘是什麼關系?」小三子聳了聳肩,「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才怪!只有瞎子才看不出那兩個人是瞧對眼啦!
不多時,兩人又來到河邊散步,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不過,大多是采蓮一個人嘰嘰喳喳的,金緞則是安靜聆听,一點也不嫌煩或是無聊。
或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發覺采蓮的—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迷人極了。
「你是悶葫蘆呀?干嘛都不說話?害我好像很聒噪的樣子。」采蓮埋怨道,她可不喜歡老是唱獨腳戲。
你本來就很聒噪,不過聒噪得很可愛。他淺淺—笑,望著河面回憶道︰「我曾在這里遇見一個小女孩。」
采蓮偏頭想了想,「是嗎?我也曾經在這里遇到一個想自殺的人,還好我及時救了他,不然他早就變成淹死鬼了。」
她的話令金緞的心跳漏了一拍。難道她就是那個小女孩?
「他為了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就送我一把梳子當作謝禮。」采蓮從隨身的錦囊內,掏出一把陳舊的篦梳,「你看,就是這一把,你別看它舊舊的,它本來是金色的喔!上面還雕著圓仔花呢!」
丙然是她!「是牡丹花。」他苦笑著糾正她,難怪他會覺得她眼熟,原來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真是無巧不成書呵!他忍不住搖頭失笑。
「對,他說是牡丹花。耶?你怎麼知道?我每天看還是看不出它是圓仔花還是牡丹花,你竟然一下子就看出來,你好厲害喔!」采蓮詫異地道,還沒發覺他就是當年那名少年。
金緞被她的話搞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知該不該承認他就是當年那名「自殺」的少年。
「對了,我還隱約記得他的長相。他有一雙很大、很亮、很好看的眼楮,就像你——」話落,她驀地瞪大眼,「咦?你和那個人長得好像,只不過老了一點點。」
「那個人就是我。」他終于坦誠。
「耶?」采蓮大吃—驚,「就是你?!」
他點了點頭,取餅她手中的篦梳,再道︰「這把梳子是我制做的第一把梳子,我本想把它丟了,沒想到卻送給了你。」其實是被她硬搶去的!
不會吧?采蓮一時訝異得說不出話來。這未免也太巧了,這是不是就叫「孽緣」?
她吃驚的注視著他,在他身上找到那少年的影子,幾年過去,他的雙眸依舊清澈迷人。
金炮看著她瞠目結舌的嬌憨模樣,回想當年幼小的她,而如今她看起來沒長大多少。還是一樣嬌小玲瓏,惹人憐愛。
「江姑娘,我……」
「別老是姑娘、姑娘的叫我,喚我采蓮吧!」她巧笑倩兮地道。
「采蓮。」他柔聲喚道。
采蓮、采蓮、采蓮……他渴望能采擷眼下這株動人的蓮花,好好的疼愛—輩子呵!听他這麼喚她,她的雙頰不覺飛上兩朵紅雲,心湖起了陣陣漣漪。
他凝睇著她,情不自禁地俯頭想吻她。
他的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她眨了眨眼,沒躲開,反而踮起腳尖,風眼微眯的迎向他,就在四唇相貼的瞬間……
「大小姐——」小三子突然跑來河邊找她。
兩人倏地彈開,滿臉通紅。
「小三子,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她裝作若無其事的問。
「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她……她……」小三子跑得氣喘如牛,上氣不接下氣。
采蓮心里打了個突,慌道︰「怎麼了?」
小三子調勻氣息後才道︰「二小姐跌傷腳了,現在正在家里大哭大鬧呢!」
「什麼?」采蓮的臉色刷白,連忙向金緞道別,「我先回去了,再見。」走了幾步,她忽地回過頭,「對了,你剛剛想對我說什麼?」
「你先回去吧!我改日再去找你。」他說。
「嗯,那我等你喔!」話落,她和小三子快步離去。
金緞默默地目送她的身影漸行漸遠,第一次感到離別的滋味竟是這般難受。
他不想與她分離,只想永遠和她在—起。
待她走後,他才發現梳子還握在他手中。
天賜良機,這不正好給他正當的理由去找她嗎?他歡歡喜喜的將梳子揣入懷里,猶如得到一個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而她,江采蓮,就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寶貝呵!
***
才走到家門口,采蓮便听到捧荷呼天搶地的哭鬧聲,「哇——讓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啦!」
采蓮聞聲一驚,飛奔進妹妹的房里,「捧荷!」
「姐……」坐臥在床上的捧荷涕泅縱橫地望向她。
「你終于回來了!」江母見到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娘,捧荷怎麼會跌傷?」采蓮焦急的走到床邊問道。
「不就因為那雙鞋嗎?你陪陪你妹妹,我去看看藥煎得怎麼樣了。」江母忙不迭的逃走,將燙手山芋丟給采蓮。再不走,她可能會被捧荷的眼淚、鼻涕溺斃。’
「嗚嗚……姐……嗚嗚嗚……」捧荷淚如雨下,哭得如喪考妣。采蓮見狀心疼得不得了,抱住她柔聲哄道︰「乖,別哭,姐姐在這里,沒事的。」
「沒事才怪!」捧荷哇哇大哭,「那個蒙古大夫把我的腳包得這麼難看,教我怎麼出去見人啊?干脆一刀殺了我算了!嗚哇哇……」
其是自做孽不可活!采蓮著實啼笑皆非。她這個寶貝妹妹,可能到死都要漂漂亮亮的,才願意吐出最後一口氣。
「我瞧瞧。」她放開捧荷,看看她擱在床上,用兩根本棒夾住、捆著布條的小腿,安慰道︰「還好嘛!反正穿上裙子就看不見了。」
「我怕會留下疤痕。」這才是捧荷最害怕的,若是身上有一丁點小疤,簡直會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