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再抬頭?
筆意誘那人拍下一張一起進公寓的照片,等明天報紙上就會登出「南旗寅與不明女子的同居生活」那樣的標題了吧。
卯卯沒好氣,卻也反抗不得,只得听從他的話。
走到公寓處,兩人一起抬起臉。
完整的面容展露出來,躲在暗處的人抓住了機會,一通狂拍。
卯卯沒有看到閃光燈,也沒有听到拍照的動靜,卻知道那人隱在暗處干些什麼。她既然曉得,東寅更是心知肚明——
就見東寅一個錯步,已迅速閃了過去,一把揪住了大門一旁灌木叢里的人。
那人吃了一驚,轉身要逃,冷不防頸上掛著的相機帶子被勾住。東寅使力一拽,那人便一坐到了地上,直覺地護住手里的相機,惶然抬頭。
一時間,卯卯雙目大睜,瞪著來人。
鮑寓區的保安人員也匆匆地跑了過來,急急發問︰「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東寅不答,他注意到卯卯的神色不同尋常,一時疑惑,「……你認識她?」
「她……」卯卯仍是瞪住來人不放,一時竟話不成句。
「卯卯……對不起,對不起……」那人連滾帶爬起了身,聲音微微發顫,逃是不敢逃了,只是喃聲道歉。
保安一臉戒備地步上前來。
丁卯卯忙收斂心神,伸手抓住了那人的手。
她回頭朝著保安人員勉強一笑,「沒什麼,只是誤會,她是我的朋友。」
下班後的蜜果工房。
柯藍來到的時候,寧三著手的一份提拉米蘇剛巧完成,見她進門,便笑笑地要她坐,把那份提拉米蘇擺到了她的面前。
「慢用。」
「謝謝。」柯藍笑得溫文有禮。
寧三暗自打量這個女孩。這些年寧三過早地進入社會,也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她比卯卯要成熟不少,看人自然也比卯卯更透徹。
柯藍這人斯文有禮,脾性沉靜,對卯卯真是不錯。她對過世的繼母也充滿了感情,那感情十分深切,做不得假。只是——
明明這樣溫情的女孩,寧三卻總覺得她有一種特殊的冷漠。
對人對事,她只關注自己所在乎的,不在意的,便不會耗費半分時間或情感,那是一種理智得過分的冷漠。
「……寧三?」
許是感受到了寧三審視的目光,柯藍迎視著她的目光,面上仍得微微笑著,「有什麼不對麼?」
寧三瞧了她許久,懶懶一笑,搖搖頭,「還沒問你呢,這次找我和卯卯,是有什麼事?」
柯藍半晌不語,過了片刻,方才挑眉一笑,「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呢,寧三,為什麼說我是找你和卯卯?這次是我們三人的聚會,也許是我和卯卯在找你。」
寧三微微一怔。
柯藍的語氣……似乎帶了微微的挑釁。
這是什麼語氣?
好像……好像小時候,女生們之間為爭一個好朋友而吃醋……
寧三想著,不免好笑,「那好吧,你們來找我,又為做什麼?」
柯藍拿小匙,吃著杯里的提拉米蘇,輕輕道︰「我想,卯卯她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終于肯說啦?」
柯藍垂眼,嘴角依稀帶了絲笑。
她沒有說話,寧三不能把她的沉默當作默認,于是追問︰「紀從簡的事,你真的肯對卯卯講?」
「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寧三反而不安,只是瞧著面前的女生。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正自怔忡,冷不防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寧三取出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不由得一怔。
電話接起來,不待她做聲,彼端便傳來低低的話語。寧三听著對面講了幾句,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之後又點頭,說︰「好,我們這就去。」
隨之,便掛斷了電話。
柯藍盯住她,「誰打來的?」
寧三不正面作答,只道︰「卯卯遇上了一點事,暫時來不了了。說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們去聖灰酒吧找她。」
「聖灰酒吧?」
聖灰是陌城本市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吧,那里生意普通,卻自有一批固定的客源維持著生意。寧三以前在那里跟東寅見過面,知道那個酒吧一直和天唱公司有一點關系,東寅對那里倒是極熟的。
「走吧柯藍,我們去見卯卯。」
第14章(2)
走進聖灰,小舞台上正有歌手在淺吟低唱。
拌聲十分動听,且是一首無人听過的曲子,想來便是台上歌手的原創。
寧三見柯藍注意到台上的歌手,便輕聲閑聊︰「這酒吧和天唱公司一直有點聯系,據說在這個酒吧里演唱的歌手,極有可能會和天唱簽約。」
「哦。」
柯藍低低地應了一聲,抬頭瞧著寧三,「這位置,又是誰選的?」
寧三眼神動了不動,不語。
尋著包間的門牌號,寧三和柯藍一前一後穿過了長廊,兩人都不做聲,酒吧里倒是十分寧靜,空氣里蘊著各懷鬼胎的氣息。
寧三敲響了其中的一道木門。
是卯卯開的門。
門一開,她的眼神越來寧三的肩頭,看著她身後的柯藍。
神色間似乎有什麼一恍而過,隨便隱去。丁卯卯向兩人微微一笑,側身讓過。
三人一起走進廂房,寧三轉頭又喚來侍者,要了三杯清淡的酒水打算坐下來慢聊。
卯卯和寧三是並排坐在一起,柯藍則坐她們對面。這是一進門便很自然形成的陣勢,仿佛寧三和卯卯都沒有去注意,她們自有多年的默契。
柯藍盯住她們,只覺她們神色都是平常。
明明是她約她們來,在此時,她卻覺出幾分不安。
「柯藍,你有事要說?」卯卯開口了,沒有看柯藍的眼楮,只是垂眼呷著杯里的酒。
柯藍瞧了她許久,終于緩緩開口︰「卯卯,我以前跟你提過我的繼母,你可記得?」
寧三听著,心下緩緩松出一口氣。
柯藍沒有搞鬼,她一上來就是對卯卯開門見山,這讓寧三覺得松了一口氣。
「當然。」卯卯頷首,淡淡地抿起了嘴角,「怎麼可能不記得。」
「你可記得她的名字?」
「她叫紀從簡。」
柯藍听卯卯答得毫無猶疑,不由得淡淡一笑。又過須臾,她仰頭喝下杯里的酒,自己拿酒瓶添過,慢慢道︰「我的繼母紀從簡,在死前,曾告訴我兩個秘密。」
柯藍一直垂著眼。
寧三對事情是了如指掌的,柯藍的敘述引不起她的關注,她只關注卯卯的反應。
然而卯卯看上去似是格外的沉定,不回應,不過問,只是輕輕咬著嘴唇,等柯藍開口。
這樣的表情倒是寧三微微疑惑。卯卯的樣子看上去並不像一無所知,寧三想,莫非——
莫非東寅把那些事都告訴她了?
「她說,她在生前殺過人。」
柯藍的話落地,兩個听眾一怔,似是一時弄不清柯藍在說什麼。
寧三率先反應過來,她連手旁的杯子差一點都要踫翻,輕喊︰「——柯藍?」
不,不對!
柯藍要說的——
「她曾在外地殺過人。」柯藍的聲音十分冷靜,再也不停頓,「她對我說,她以前的丈夫叫駱東成,是一名年輕的建築師,在一次巡工的過程中和幾個同伴不慎被掉下的工料生生砸死。彼時她懷了七個月的身孕。後來那幾個受害者的家屬去向建築的負責人索要賠償,那個負責人卻毫不負責,拒絕相賠。」
寧三听著,一臉怪異。
是了,這就是紀從簡死前留下的另一個秘密了!
一時之間,強烈的不祥感涌上心頭,寧三打斷她的話頭︰「柯藍,那些舊事——還是不要再提的好……」
柯藍听聞此言,卻是慢慢地朝她一笑,「心里有秘密,總歸需要旁人分擔才好,寧三,這秘密時常壓得我喘不過氣。為什麼不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