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後,周世軒從日本回來台灣,到家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照理說長輩們應該都睡了,他卻看到女乃女乃坐在客廳里。
「女乃女乃,你怎麼還沒睡?」
「我在等你。」李馥寧原本在打瞌睡,听到孫子的聲音立刻振作精神。
「有什麼事嗎?」這一趟日本之行可說是場災難,現在他只想倒頭大睡,希望女乃女乃長話短說。
李馥寧先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刻意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問︰「你知不知道,竹安她半夜不睡覺,熬夜打電腦,到底是在做什麼?」
這問題很簡單,他立刻有解答。「她有些設計圖要畫,可能正在趕稿。」
李馥寧一听更是皺緊眉頭。「畫什麼設計圖?家里又不需要她賺錢,更何況,再怎麼趕也不能熬夜啊,我們家就只有你一個繼承人,你妹妹已經把這個家忘了,你一定得守住這孩子,尤其還是男孫呢!」
「你不用緊張,竹安她很懂事的。」總不能叫她什麼都不做,她又不是花瓶,這樣下去的話,孩子還沒生,母親可能就要得憂郁癥了。
「說真的,她是挺乖的,但是年輕人畢竟沒經驗,要多跟老人家學學。」李馥寧對孫媳婦還算能接受,只希望她別搞太多名堂,做母親的當然要以小孩為重。
「好,我會勸勸她。」周世軒只得如此回應,否則女乃女乃會念個不停。
李馥寧這下安心了,一邊打呵欠一邊走回房,要不是為了寶貝曾孫,哪用得著這麼辛苦?
周世軒看著女乃女乃的背影,心想妻子可能受了極大的壓力,這個家對她來說太沉重了,她不只要適應婚姻生活,要準備待產,還要接受大家族的規範,難怪笑容變得越來越少。
爬上三樓,回到房里,他果然看到妻子仍在畫圖,表情相當專注、甚至沒發現他的腳步聲。「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柯竹安跳了起來,立刻拋下電腦和繪圖筆,迎向好久不見的丈夫,才分開一個禮拜,怎麼覺得已經好多年了?
幸好她還沒失去對他的熱情,他心滿意足地擁住妻子,同時也模模她的臉,發現她當真有些憔悴。「女乃女乃說你最近熬夜了,是在趕稿嗎?」
「嗯,客戶一直要求重修。」她就知道身旁有眼線,佣人們一定把她的生活起居都報告給了『上級』,如此感覺實在不妙,最近她除了常失眠,孕吐和頭暈的情況也增加了。
「別讓自己這麼辛苦,我會心疼的。」如果她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或許就會讓自己享受貴婦生活,然而她並不是,她一直是個認真生活的女人,那不也正是她吸引他的地方?
「工作本來就沒有輕松容易的,你自己還不是很辛苦?在日本很累吧?」雖然他不肯說太多,但是她看他眼中滿是血絲,想必跟她一樣睡不好。
「我沒事的,答應我,明天開始不要熬夜了,嗯?」
「嗯。我盡量。」每個人都是關心她,都是出于好意,她怎麼可以抗拒?
「我們還是搬出去好了,我不想讓你過得不開心。」他好久沒看到她開朗的笑容,最後一次的印象是在那場版別單身派對,自從結婚後,她連微笑都不常見了。
「孕婦多少都會心情起伏,等小孩出生以後,我們再做考慮。」她知道老人家都殷切期盼孩子的誕生,如果這時候搬出去,他們心里會很受傷的。
「到時大家都疼這孩子,你只會更舍不得搬走。」他可不是第一天認識她,這個容易心軟的女人,有時又太過堅強,他都不知道該怎麼保護她才對。
她窩在丈夫的懷里,才微笑著卻又嘆了氣。「世軒,我有時候覺得好累,但是我會撐下去的。」
「你別太勉強自己,我愛你,我只希望你快樂,懂嗎?」
「我懂。」因為她也有同樣的想法,正因為她愛他,要他快樂,才願意不斷地妥協。小別勝新婚,當晚兩人卻沒有翻雲覆雨,只是手牽手一起入睡,心中疲倦但還能互相依偎,這應該就是幸福了吧。
「你要去哪里?」
柯竹安才從三樓走到二樓,背後就傳來質詢的聲音,轉過頭,她看到婆婆白佩菱的房門打開來,但聲音是來自女乃女乃李馥寧的。女乃女乃和媽媽的感情真好,兩人常一起喝茶聊天,應該也有討論過她這個新來的吧。
「女乃女乃、媽,我想去上孕婦課程,有瑜伽課和游泳課。」早上她剛交出完稿,現在比較清閑,在家悶了好幾天,她實在忍不住,一定要出去透透氣。
李馥寧一听臉色就變了。「在家里就好了,出去多危險!還做什麼瑜伽?游泳更是不行!」
柯竹安嘆口氣,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要為大局著想,因此她仍和顏悅色地解釋。「女乃女乃,這是專門為孕婦設計的課程,有老師帶領,很安全的。」
「我不懂啦!反正你待在家里就對了,你應該盡量不要下床,你知不知道隨便走動也會動到胎氣的?要是胎神不保佑的話,我們周家的男孫就沒了!」李馥寧非常堅持,如此關鍵時刻絕對不可輕忽。
「可是我已經報名了,突然取消對老師不好意思……」男孫才重要,女孫就不用珍惜了嗎?柯竹安無法認同這觀點,但是她也不會傻得說出口。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眼看情況下對勁,白佩菱出面打圓場。「竹安,你就听女乃女乃的話,不要出門了,等吃過午飯,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逛街,好好買些小朋友的東西。」
柯竹安這下進退兩難,女乃女乃的意思和她自己的意願就像拔河一樣,兩方都想奪得勝利,如果再次妥協,她只怕沒有了退路,從此就要做一個沒有主見的洋女圭女圭,也或許她早就已經是了吧。
在老人家瞪視的眼神中,她終于投降了,正當她回過頭,踏出上樓的腳步,一不小心卻踩空了,整個人往後一倒失去重心,也很快失去了意識……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誰也來不及沖上前,只能措手不及地驚慌喊叫。「竹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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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到母親的電話,周世軒從公司直奔醫院,一路上心跳猛烈卻又虛軟,老天保佑,千萬別帶走他最愛的女人,還有他們最寶貝的孩子!
當他匆匆跑到手術房外,只看到爸媽垂頭喪氣地坐在椅上,爺爺和女乃女乃應該是在家里,老人家一向不喜歡到醫院,怕觸霉頭。
「你來了。」周信宇也是接到妻子的通知才趕來,但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無奈地對兒子說明情況。「竹安跌倒了,孩子已經沒了,手術也快結束了。」
面對如此沈痛的打擊,周世軒眼前一片黑,得靠著牆壁才能勉強站好,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最後吐出一個問題——「為什麼她會跌倒?」
竹安才懷孕三個多月,肚子還不算明顯,又沒有生什麼病,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事?白佩菱擦去眼角的淚滴,開口解釋。「今天早上,竹安她下樓的時候,女乃女乃叫住她,跟她說了一些話,然後她一不小心……就在樓梯口跌倒了。」
「女乃女乃說了什麼話?」這絕對是關鍵,身體既然無恙,想必是心理影響,周世軒必須知道原因。
「女乃女乃只是交代她要小心點。」白佩菱不敢說出詳情,那對大家都沒好處。母親明明就是閃爍其詞,周世軒再次追問。「真的?你沒騙我?」
听到這話,周信宇忍不住對兒子訓斥。「你對你媽是什麼態度?難道我們會希望發生這種事?我一听到消息差點沒暈過去,爺爺的血壓也升高到要吃藥,女乃女乃驚嚇過度還躺在床上,你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