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擎宇律師事務所
「Shit!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叫他們全部給我去跳樓!」唐志峰大手一揮,把文件重重地丟到桌上,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他不知早已處死這批笨蛋多少次了。
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愚笨,正所謂人笨無藥醫,事務所里的三十名員工,沒一個能讓他滿意,要不是他分身乏術,早就把他們通通開除了,偏偏他的工作時數過量,只得靠這群笨蛋繼續替他出力。
助理方子銘看了一下窗戶,不太自在地提醒上司。「老大,這里是二十七樓,跳下去會死人的。」
在這棟氣派的商辦大樓中,他們「擎宇律師事務所」獨佔第二十七樓的兩百坪空間,其中有五十坪是唐志峰的住處,工作狂的他永遠都在加班中,甚至以公司為家、以家為公司。大家都習慣叫他老大,不只因為他是負責人,更因為他那股火爆氣勢,讓人不由得想稱他一聲老大,更重要的是老大永遠都是對的,千萬別想挑戰這一點。
唐志峰想了一下,沒錯,要收尸確實也很麻煩,于是改口說︰「那就給我去撞牆,看能不能把腦子撞聰明一點!」
「是,我會監督他們徹底執行的。」方子銘不敢再質疑上司的命令,就怕自己也淪為撞牆一族。
「Shit!」唐志峰再次飆罵口頭禪,伸手按揉太陽穴,並稍微解開領帶。他最近火氣特別大,看什麼都不順眼,動不動就會頭痛,更慘的是夜夜失眠,二十九歲的他難道已步入前中年期危機?
善于察言觀色的方子銘立刻問︰「老大你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看醫生?」
「用不著。」唐志峰非常了解自己的癥狀,就是一整個心急、心煩、心悶,神醫也治不了。
強人總是不愛看醫生,不願暴露自己的弱點,方子銘模清了上司的心態,退一步說︰「如果老大不排斥的話,我幫你介紹一個按摩師,怎麼樣?」
「按摩?」唐志峰以前也找過按摩師來服務,畢竟他身為紅牌大律師,身分有那麼點特別,在外不時會遇到客戶、同行或被告,但按摩時就是要全身放松,哪有力氣跟他們唇槍舌戰?
「對啊,按摩有助身心放松、提高免疫力,真的很有用喔。」方子銘像個超級推銷員,神采飛揚地說︰「我介紹的這位不是專業按摩師,但她的手法真的很棒,我和我老婆都成了她的信徒,佩服得五體投地,超神奇的!」
「不是什麼怪力亂神吧?」唐志峰對神棍或神秘教派毫無興趣,他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只要意志力夠堅強,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
「放心,她是我家鄰居的女佣,以前有跟神父學過腳底按摩,最近啊,我家附近的街坊鄰居,男女老少都領教過她的手法,人人稱贊!」方子銘忽然停頓一下,面露焦慮。「不過她是個年輕女孩,老大你又一個人住,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你想給我找個仙人跳不成?」唐志峰無意成為社會新聞中的苦主角色,他對女人的態度一向可有可無,工作才是他最忠實的情人。
「其實……她是個很單純的鄉下女孩,我是怕老大你會看上她,把人家嚇壞了,到時就變成老爺不要、老爺不要……喔喔……」方子銘自己演起來,閉上雙眼,雙手在空中揮舞,還滿像那麼一回事。
唐志峰的反應是抓起檔案夾就丟過去,這白痴!憑他唐志峰的身價,哪里還用得著強迫女人?
「老大饒命啊∼∼」方子銘連跑帶跳地逃出辦公室,雖然搞笑很好玩,但他最好別再耍笨,否則被老大直接丟下樓,會死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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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女乃女乃,我等一下要出門,拜托你幫我看著小扁。」每當喬聖恩有事外出,總是麻煩女主人幫她照顧小孩。
「好啊。」坐在搖椅上的陳玉櫻點頭答應。她是個縴瘦體弱、性情溫柔的老婦人,丈夫已先她一步而去,這幾年來她獨自住在老家,兒女都已經成家立業,搬到了高樓大廈,說了幾百次要接她過去住,但她總是念舊,舍不得這個和丈夫一起打造的家。
「多謝陳女乃女乃。」喬聖恩跟女主人的相識是個巧合,三個月前,她帶小扁從雲林來到台北,正彷徨著不知該何去何從,在公園巧遇陳玉櫻,兩人一見如故,以小孩為話題,很自然地就聊了起來。
當陳玉櫻得知她們在台北舉目無親、無處可去,當場建議她來幫佣,提供食宿,一切好談。原來陳玉櫻請的外佣不久前回鄉了,她老人家身體不好,正煩惱著要找誰來幫忙,仿佛天注定似的,雙方就這麼一拍即合。
「客氣什麼?我最喜歡跟小扁在一起了。」陳玉櫻和小扁相差七十歲,老人家愛靜,難得這孩子也是靜靜的,兩人相處得很愉快。
喬聖恩微笑一下,她能踫到這麼好的主人家,都是上帝保佑。「晚上不用等我,你們先睡吧。」
「嗯,小扁跟媽媽說再見。」陳玉櫻對這對母女有著無限同情,小扁的父親不知身在何方,只有喬聖恩一人撫養孩子,大家都是女人,怎能不幫她一把?
「掰掰∼∼」四歲的喬聖光不是很愛說話,只有對聖恩媽媽才會比較親熱,在不斷變換的環境、來去的人群中,聖恩媽媽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喬聖恩揮手向她們告別,心中同時嘆了口氣,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小扁的親生父母?其實她並非小扁的母親,只是過去這四年來,幾乎都是她照顧小扁的時候為多,小扁也很自然地把她當成母親。
喬聖恩來自雲林的一家育幼院,從小受修女的照顧長大,教會團體之間常有交流,她因此認識幾位神父,也跟著他們學了腳底按摩、指壓、推拿等,也能用英文和法文交談,大家常說她是個小天才,但她生平無大志,只希望平凡簡單過日子。
偏偏她在育幼院的兩位好友──喬聖文和喬聖心,他們倆沒有這麼平凡簡單。這兩人未婚生女也就罷了,還一前一後地離去,為了找到這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她才會從雲林北上,希望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線索。
晚上七點半,喬聖恩走出門,隔壁的方子銘已經開車過來,向她招呼道︰「哈,上車吧──」
「謝謝方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喬聖恩一坐上車就道謝。
「不麻煩,第一次嘛,以後你搭捷運過去,很方便的。」方子銘爽朗地回答,他和老婆都欣賞這女孩,客氣有禮,不太多話,讓人覺得很舒服。
「嗯,謝謝。」
方家夫婦跟陳女乃女乃認識多年,最近也成了喬聖恩的客人。自從她開始幫佣,有空也會幫陳女乃女乃按摩,這消息很快就傳開來,左鄰右舍都有人想找她按摩,結果便成了她第二項工作,在取得陳女乃女乃的同意之後,她便利用晚餐之後的時間去賺外快。因為她要養小扁,還要尋人,存夠錢才請得起征信社。
今天方先生幫她介紹的客人,听說是一位成功的大律師,她從未接觸過這種大人物,但她並不覺得緊張,只是陌生。其實人都是一樣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如此而已。
晚上八點,他們抵達了目的地,走進一棟寬敞的大樓,方子銘跟警衛打過招呼,又替喬聖恩按下電梯按鈕,親切地解說。「我就送你到這里,你到了二十七樓,按左邊的門鈴就對了,整層樓只有兩扇門,右邊是辦公室,左邊就是我們老大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