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這麼有誠意?」何家老三何志強冷哼了聲,當初他以為這個姊夫是萬中選一的好男人,誰知道有學歷、財富和地位,並不等于有人格。
「請你們相信我!」徐培毅只能一再懇求,他沒有退路,如果過不了這一關,他將抱憾終生。
「我們就是相信你的謊話連篇,才會落得今天這種地步,你模模你自己的良心……不對,你根本就沒有良心!」何志強想到煩惱的雙親、消瘦的姊姊,全都是被這家伙害的!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該死,請讓我有機會彌補,求求你們。」徐培毅深深鞠躬,動也不動。
看不出這家伙還挺固執的,怎麼罵也罵不走,如同母親所說,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只要徐培毅繼續站在這里,四周人群就不會散去,大家也別想安靜過日。
人力無法解決的事,就該交給上天,何家兄弟對望一眼,終于做出結論︰「走!到媽祖廟去,不管什麼天大的事,問媽祖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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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很快來到當地信仰中心——媽祖廟,又稱安德宮,始建于清光緒元年,供奉天上聖母媽祖。
現場除了徐培毅跟何家父子,還有許多想知道事態發展的人,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場面,而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路人,听說了是怎麼回事以後,也紛紛加入看熱鬧行列。
「要請示媽祖,必須先稟明自己的身分、祈求聖裁的事由,然後擲茭由媽祖決定。」何志威和弟弟都是媽祖的義子,從小在廟口玩到大,很明白廟中規矩。
徐培毅拿起雙茭,二話不說就屈膝跪下,望著那香煙裊裊、莊嚴神像,他誠心誠意的說︰「媽祖娘娘在上,信徒徐培毅是個罪人,對不起何靜婷小姐,也對不起她的家人,在此祈求媽祖恩準,請讓我再見靜婷一面,當面向她道歉、懺悔,懇求媽祖成全。」
「嘴巴說說,還不容易。」何志威冷笑一聲,隨即喊道︰「擲茭第一次!」
徐培毅雙手往上一拋,立刻對地叩首再三,希望媽祖垂憐他一片真誠,請讓他見到何靜婷,讓他改變所有的錯……
清脆的落地聲後,何志威上前檢視,結果是一正一反,也就是一陰一陽,代表圓滿之意。「是聖茭,算你運氣好,要連續三次才算數。」
徐培毅撿起茭,默念了幾句話,等待何志威喊出。「擲茭第二次!」
斑高往上拋起的,是他的心和他的願,重重朝地撞擊的,是他的罪和他的苦,很快地,他額前除了皮破還流了血,他不停止反而更加速,只求媽祖慈悲,讓他圓這個夢。
「又是聖茭。」何志威就不相信這家伙有這麼幸運,催促道︰「快點擲第三次!」
徐培毅緩緩撿起紅色雙茭,感謝媽祖听到了他的心聲,他並不抹去臉上血跡,怕弄污了他手中的茭,此刻他需要的不只是好運,更祈求一個奇跡為他發生。
朝天擲出,對地叩首,天地為證,此情永不渝。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究竟結果會是如何?眼看兩個紅菱落在不同處,何志威花了點時間才看清楚,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接連三次都是聖茭,這小子居然打動了神明?
「媽祖答應啦!」現場響起一片歡呼,瞧徐培毅臉上汗水混著血水,任誰看了都會動容,從原本的鄙夷轉為敬佩,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難怪媽祖要這麼幫他。
何家父子三人面面相覷,雖然還有點不甘願,但是媽祖都點頭了,他們必須听從聖意。
何志威嘆了口氣,帶著些許無奈說︰「既然媽祖允許了,你可以進我們家的門,但是靜婷要不要見你,那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了。」
「多謝你們!多謝、多謝!」徐培毅不知如何表達感激,只有繼續磕頭。
「別磕了,你想死也不能死在這兒。」何進添總算出了聲,又轉向兩個兒子說︰「你們先送他去診所,流這麼多血,不包扎一下不行。」
「這給你,跟我來吧。」何志強拿出一條干淨毛巾,他這輩子從未看過這種事,村里不時也有誰偷吃、誰外遇的風波,但有誰會這麼誠心誠意的來道歉?說來可笑,他的眼淚卻差點被逼出來。
「謝謝……」徐培毅慢慢站起身,雙膝和雙手都在顫抖,他接過毛巾按在額前,奇怪的是並不覺得痛,可能是媽祖法力無窮吧,人家說心誠則靈,他終于深刻體驗到。
人群漸漸散去,這驚天動地的一幕,足以讓他們津津樂道好一陣子,連媽祖都被感動了,卻不知女主角是否也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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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涼風徐徐,徐培毅走進了何家大門,他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白襯衫有幾處血漬,灰長褲也弄髒了,看起來一團糟,但他雙眼明亮,臉上都像發著光。
何家的人也不知怎麼招呼他,大家靜靜坐在客廳藤椅上,該是吃晚餐的時間了,但他們都提不起勁,就像何靜婷一樣,原來心情真會影響胃口呢。
沉重氣氛中,何靜婷出現了,她穿著簡單的家居服,看來有點寬松,卻不是因為衣服太大,而是她太瘦了。
徐培毅渾身一震,三個多月不見,她至少瘦了五、六公斤,恐怕四十公斤都不到。他曾經幻想過,再見到她的時候,他會快樂得像回到家,但在這一瞬間他只想哭。是他造成她的憔悴,是他奪走她的笑容,他該跪下磕頭,他該讓自己血流不停,即便如此都彌補不了他犯下的錯。
看到前任未婚夫,何靜婷表情平淡。「听說你想見我。」
今天下午,她從房內窗戶看到了一切,當他一下車她就發現了,雖然沒跟著去媽祖廟,但是看到家人讓他進門,再看到他額頭上的傷勢,也能大致了解過程。
「是的。」他目不轉楮看著她,那容貌他過去不曾仔細端詳,而今卻緊緊揪著他的心,她有一雙清澈的大眼,此刻蒙上了一層霧,冷淡、疏遠而迷惘。
「進來我房間談吧。」何靜婷不願讓家人分擔,這份苦她自己嘗就夠。
「好……」他望著她的背影,腳步輕飄得像一抹幽魂,他真怕她被風一吹就要散了,多想用力抱住她,給她好多個吻,對她說好多次愛她,但願能給她溫暖和力量。
客廳里,大家只能耐心等待,讓當事人自己去協調,說到感情這種事,媽祖可能都使不上力啊。
進了房,徐培毅環顧四周,盡避跟當初她住的公寓截然不同,但擺設就是很有何靜婷的氣息,她喜歡一切簡單素雅,正如同她自己的個性,柔柔淡淡的。過去他不懂欣賞,而今才發現,這種感覺多美好。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何靜婷走到窗邊,凝望窗外夕陽,余暉依舊美麗,只是黑夜就快來臨,現在的她偏好黑夜,靜靜的、暗暗的,淚流也無聲無息的。
「我……我想當面跟你道歉。」雖然她可能不需要,但他非常需要,若不這麼做,他永遠都恨自己。
她望著遠方,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不用在意,我說過我會祝福你,你沒必要專程來道歉。」
「對不起,我造成你和你家人這麼大的傷害,我……我希望補償……希望能為你們做點什麼。」
「我們家不算有錢人,但也還過得去,我們不需要什麼補償。」他出手一向大方,從婚紗、飯店、布置、樂隊都是他買單,只讓她自己花錢請新娘秘書,她損失的只不過是一顆心,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