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染到他的熱勁,她不覺就有了勇氣,應聲道︰「Let'sGo!出發∼∼」
排隊半小時後,兩人如願以償搭上雲霄飛車,系好安全帶,緩緩出發,瞬間加速,感受上天下地的極限,只有短短的十分鐘,卻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旅程。
「謝謝各位來賓,請由出口離開。」服務人員替乘客打開門,游客們有些大呼過癮,有些重心下穩,但大部分都笑得很開懷。
「好久沒玩了,雖然要排隊,不過很值得。」趙書維伸展雙臂,意猶未盡的問︰「要不要再來一次?」
原本以為他會得到肯定的答案,不料卻見她臉色蒼白地說︰「抱歉……借我靠一下,我好像快站不住了。」
「妳這麼虛弱?沒事吧?」他又想起她的健康狀況,果真是有病在身嗎?
她隨口找個理由。「我的平衡感不太好,搭火車也會頭暈……」
「先坐下來。」他扶她坐到長椅上。「慢慢深呼吸,放輕松點。」
「謝謝……」她無法再掩飾,靠在他肩上喘息。
瞧她失去平常囂張的氣焰、脆弱一如小綿羊,他忽然心跳加快,體溫升高,覺得有責任要好好保護她,否則她好像隨時會清失似的。
「妳需不需要吃藥?」他想起她那瓶藥,或許是救命丹。
「不,我想吃糖,前面有賣棉花糖耶!」她試著擠出微笑,看到排隊的人群眾多,在他來回的時間內,應該就夠她恢復平靜了。
「好,妳在這等著。」這位小姐的想法果真跟別人不同,他幾百年沒買過棉花糖了,但如果能讓她覺得好一點,他甚至願意買米老鼠氣球!
趙書維一走開,晴萱立刻從背包拿出藥瓶,迅速吞下其中兩顆,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她相信自己熬得過去,她可以的!
從小每次來到游樂園,她只能坐旋轉木馬或咖啡杯,雲霄飛車是絕對被禁止的,家人們怕她受不了刺激,一點風險都不願嘗試。
餅度的保護讓她有如玻璃公主,踫觸不到外界也不被真正了解,直到溫室再也關不住她。就在手術前兩周,她逃走了,選擇放縱自我。
想象中,只要坐過雲霄飛車,即使心髒真的會蹦出胸口,即使下一秒鐘就要失去呼吸,她這輩子都沒有遺憾了。
不一會兒,趙書維拿了三支棉花糖回來,顯得有點羞澀又有點好笑,解釋道︰
「我不曉得妳要哪一種顏色,只好都買了。」
看到白的、粉紅的、粉藍的棉花糖,晴萱露出燦爛笑容說︰「我都要!」
那笑容太過燦爛,甚至讓趙書維心動了一下,不是輕輕緩緩的那種,而是深深重重的感覺,要命,這真是要命,他竟對自己的繼母動心了!
一回家,趙書維立刻扶唐晴萱進房。「妳該好好休息。」
「我沒事,你別窮緊張。」她從小習慣被人關懷,卻不太習慣他的關懷,他不是一向對人都冷淡疏遠的嗎?冰山融化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的。
「快躺下!」他相當堅持。「我去倒杯熱水給妳。」
「好吧。」不論他是出于同情或焦慮,她很高興看他冷硬的臉龐稍有變化,這才像個活生生的人嘛!
沒多久,趙書維端進一個托盤,上面有一壺熱水,還有人參精、枇杷膏、腸胃藥、頭痛藥、感冒藥,他也不知到底管不管用,反正都拿來讓她選就是了。
晴萱一看就笑起來。「你以為我是垃圾桶,什麼都能吞?」
「妳到底好-點沒?」他臉上一陣發燙,他也知道自己很蠢,卻無法克制。
「好多了,你放心吧!」她端起水杯喝幾口,哄著他說︰「水能解百毒,這下我全身的毒素都排光啦!」
他豈會听下出她說笑的語氣?訕訕的不知該回答什麼,眼光移到桌上的相框。他一眼就看得出來,相片中的四人有血緣關系,擁有同樣明亮的眼神。
「他們是妳的家人?」
她的嗓音變柔了。「嗯,這是我爸、我媽和我弟,這是十年前的照片了。」
「妳真幸福。」不像他沒有母親,也沒有兄弟姊妹。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是有壓力的,我的身高才一六五,在我家算是發育不良,依照我爸媽的體型,我至少要有一八○,我弟繼承了我那部分,他是個超過兩百公分的巨人,籃球打得嚇嚇叫。」
她嘴里抱怨弟弟四肢過于發達,但其實他心地善良、老實憨厚,讓她打從心底疼愛。
「兩百公分?妳爸媽真會養孩子。」他覺得自己一七八已經夠高了,沒想到她弟弟如此高大。
「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什麼意思嗎?」她忽然想跟他多聊些,今晚是多麼不一樣,她坐了雲霄飛車卻還活著,那就該做點瘋狂的事。
他搖搖頭,他不善于猜謎。
三這名字是我外公取的,晴代表雨過天晴,所以我的英文名叫Sunny,萱則是指萱草,代表母親隨時在我身邊。我出生後沒多久,我媽因為血崩而緊急手術,我則是呼吸衰竭住進加護病房,那天我爸等于死過了兩次。」或許她是下該出生的,她曾有過這想法,只是從未說出口,那對愛她的父母太傷了。
「的確是很可怕的經驗。」如果是他,可能要嚇出心髒病。
「我弟小我六歲,當初我媽懷他的時候,全家都大力反對,只有我傻呼呼地贊成,下曉得到底有多危險。」
「我要是妳爸也會反對。」想起過世的母親,他願付出一切去挽回。
她一臉笑吟吟的,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可惜反對無效!我媽看起來很溫柔,其實比誰都固執,當地順利生下我弟,我爸的頭發大概白了一半。」
「那妳不就是全家最關心的對象?妳媽證明了她的意志力,妳弟長得像頭蠻牛,就只有妳從小健康欠隹?」他可以想象,她絕對是家中的小天使兼小惡魔,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卻又忍不住要保護她。
晴萱呆了一下,看不出他的推理能力挺強的!于是她收起脆弱的表情,故作輕松地說道︰「不過是些小毛病,他們太神經質了。」
「所以妳才離開?」他想起老爸說她離家出走的事,或許是這原因。
「才不是呢!」她吸吸鼻子,假裝委屈訴苦。「因為他們逼我去參加選美,光宗耀祖,但是我生性保守,不敢穿比基尼現身,才會暫時閃避風頭,等我超過參賽年齡,應該就可以回家了。」
「又在瞎掰。」他已經分辨得出她何時認真、何時說笑。多奇妙,才相處幾天的時間,他卻有種能了解她的感覺。
「我不跟你玩了!一點都不好玩!」她翻身過去要睡覺,再說下去她怕泄漏秘密,甚至情緒崩潰。
「在妳想回家以前,就把這當自己家。」話一說出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卻又找不到收回的理由。
是呀,為什麼要收回那句話?她住在這兒有什麼不好?下久前他仍享受獨居的自由,此刻卻不只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期盼能留她多久就留多久。
俗話說人心難測,但他怕是自己的心最難測,說變就變,無能為力。
沉默片刻後,他替她蓋好被、關上燈,沒注意到她肩膀一顫。那是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其實她好想家,好想爸媽和弟弟,可是她不能回頭,她要把這場夢作完……
這晚,趙書維翻出最喜歡的歷史小說,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似乎有什麼變化正在發生,而且發生在他內心深處,無法忽略也無法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