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攥住了她的腕,俯臉便咬。
丁卯卯被他咬得痛縮,這混賬!他從來都不知輕重……
她定住身子不再動。難得見她這樣乖巧,男人抬了頭,嘴角似有笑意一閃而過,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呼吸終是融在了一起。
多久沒有見面了?
一天,兩天。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分鐘,兩分鐘……時間總是太長,太長。
見面了,時間卻總是不夠,總是不夠。
一定是上帝在開他的玩笑。
腦里恍惚,唇齒間的力道也加重。
車後的道路上傳來了嘀嘀的鳴聲,嘈雜不已。丁卯卯睜開眼,推拒︰「綠燈了……」
他到底是松了手,笑著捏捏她的面頰。
引擎發動,四周的景物慢慢後退。卯卯像夢游一樣望著那景象,學校里的平淡生活仿佛遠去,方才和柯藍間的溫馨氣氛也是蕩然無存,和這個人在一起,她沒有一天真正開心過。
什麼時候……他才能放過她?
什麼時候……她才能硬下心腸拋下他,說走就走?
卯卯無意識地想著,只覺得腦袋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不知行了多長時間,她終是垂頭睡了過去。
車駛進了一座雙層的宅邸。
四周只零零落落幾座洋房,深山幽靜,四下寂然,宅邸座落在半山腰,瞧來就像是夜幕里盤踞的一頭怪獸。
車子一路行駛,停在車庫。卯卯睜開半夢半醒的眼楮,模索著去開車門。
手被握住,胳膊被強行圈到他的頸中,車座被放平。
吻下來的時候,卯卯還想掙扎。
「貓貓,搞清楚,我是你的丈夫,法定的丈夫。」
他胸口起伏不定,吻落下來便帶著懲罰的意味。卯卯吃痛,伸腳去踢,腳踝也被他握在手里,上衣的扣子全被解開了,他的頭伏在她胸口,緩緩游移。
卯卯手指梳進他硬硬的頭發里,終是靜了下來。
丈夫,他是她的丈夫。
一年前她被拐去登記注冊,白紙黑字,這難纏的家伙便成了他法定的丈夫。
早就注定了的——
從十七歲那年起,她和他早就注定在一起了。
卯卯張開眼楮,有些空茫地望著車頂。察覺到自己的腿被他輕輕抄在手里,腰也被他摟住抬起,卯卯眼睫動了動,想起自己不久前在車座下放著一樣東西。
她探出手,從車座之下拿出了那只盒子。
小盒子打開,因另一手被制住的緣故,她只好慢慢用牙齒咬住盒子里的小錫袋,牙齒輕輕撕開,抽出里面的東西遞了過去。
他瞧到了,停了停,悶在她頸中低笑不已,「貓貓,想不到你這麼熱情,連車里都準備好這個?」
她只裝作沒听見,把東西塞進了他的手里。
四目迎視,須臾,還是她率先垂下眼,「……你有你要做的,我也有我顧忌的。」
他神色不變,聲音仍是放得極輕︰「你顧忌什麼?」
卯卯別開臉,「我不打算做媽媽。」
他聞言,微微一停。
卯卯斜眼去看,只見他垂著眼楮,長睫難描難繪,遮去了眼底的情緒,嘴角卻仍是浮著笑。
餅半晌,她的衣扣被一顆顆系起,大衣又重新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他下車打開了車門,抱她走下車。
穿過車庫通往客廳的門,距離短短的走廊,竟像是越走越漫長。
「貓貓,我們認識多久了?」他低頭望著她,嘴上問著,卻也不要她的回答,「十三年。貓貓,我們認識十三年。現下你作為一個妻子,連自己的丈夫都不了解?」那聲音回蕩在空城般寂靜的廳堂里,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你是我唯一最親的,所以我也要做你唯一最親的。貓貓,不會有第三個人。」
卯卯听得迷糊,抬眼去看他。
迎著她的注目,他扯了扯嘴角,「我不打算要孩子,也沒打算讓你做媽媽。」
他語氣不像生氣,自然更不是賭氣。何況從小到大,丁卯卯從來沒見過他東寅會生氣。
是了,東寅。
狐狸一樣的東寅,聰明狡黠的東寅,損人不利己的東寅,手段高明、得了道的千年妖怪東寅——
誰有本事惹他生氣?
和東寅是怎麼認識的?
卯卯奇怪自己隔了這麼多年,竟一直歷歷在目。
那年她八歲。他呢?哦,他大她兩歲。初相見那年,他也不過只得十歲。
十歲的東寅,走下一輛黑色的加長轎車,身後跟著東家那提著滿滿當當行李的佣人。
他走在前面,穿著一件黑色毛衣,一條不干不淨的卡其工裝褲,棕色的牛皮靴子,頸上圍著一條長長的圍巾,幾近委地。
彼時八歲的丁卯卯,躲在二樓的窗口朝下瞅著。在她不經世事的眼楮里,那個男孩瞧上去簡直像從垃圾筒里爬出來的,可是在那髒兮兮的表皮之下,他瞧上去周身逍遙自在,透著說不出的矜貴。
可是當他抬頭微笑時,那所謂的矜貴味道立時煙消雲散了。
「嘿,樓上的。」他仰臉瞧著她,嘴里吹響了痞子似的口哨,「你就是祖父帶回來的小貓貓?」
夕陽把他的皮膚映成了薔薇,這家伙,他那雙帶笑的眼楮瞧上去是多麼無賴!
卯卯一點也不喜歡那個昵稱,瞪著他不說話。
他迎著她的眼光,偏過頭嘀咕︰「搞了半天,這小貓是個啞巴啊。」
「你才是啞巴。」
丙然,她輕易中計。八歲的卯卯,智商完全抵不過東寅,然而她吼起來嗓門可不小,一直驚動了東老先生。
「東寅,她是卯卯,以後,你要當她是妹妹。」
東老先生的話引得兩個孩子互相盯住對方,打量個不停。
八歲的卯卯,東家老先生收養的小甭女。
然而她眉眼間完全瞧不出絲毫窮困落魄。她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一雙眼楮望過來黑白分明,讓人忍不住心里癢癢的,想捏捏她鼓鼓的臉頰,逗她氣急敗壞,逗她發脾氣咬人。
東寅忍不住又笑起來。
他笑起來牙齒雪白,露出明顯的犬齒。
狐狸是不是屬于犬科動物呢?八歲的卯卯模糊地想,眼前這個有著漂亮犬齒的家伙,笑起來可真像狡黠的狐狸啊。
狐狸叫東寅,他們要她喊他哥哥。
「他們」是指東家的人,包括東老先生,佣人黃媽,照料著偌大院落的園丁何伯伯以及給東家開車的司機楊叔。還有一個,便是東寅本人。
東家上下算起來不過幾口人,卻住著那麼大那麼大的房子,卯卯剛開始在東家住得並不舒服,後來便也慢慢習慣了。這里的每個人對她都很好,和對東寅是一樣,做對了就會毫不吝嗇地夸獎,做錯了,便也毫不客氣地教訓。
這次是東寅放假,從陌城回南旗島。
他沒有父母,听說媽媽生下他便去世了。而他的父親,據說是一個大奸商,死于非命。這些都是卯卯後來慢慢听外人說的,其真實性一直有待考證。
第3章(2)
東寅呢?
如果他的父親果真是一個大奸商,那他一定是得了那該死的遺傳。
卯卯一直不願喊他做哥哥。哪有這樣的哥哥,她想象中的大哥哥應該是和和氣氣的,什麼都會,什麼都懂,而不是笑得那樣狡猾,有事沒事便捏她的臉,該寫功課的時候卻背著祖父偷偷溜出去玩得昏天暗地……
她不願喊,他于是也不勉強,任她東寅東寅地叫著,吵吵鬧鬧一起長大。
那時候,吉光片羽,是她和他最好的時光,後來……
後來他帶她來到陌城。
等到二十歲,便連哄帶騙,讓她成了自己的妻。
寒假眨眼間到來。
考試之前的最後一周學校停課,由著學生們自由復習。那幾天卯卯一直沒有回公寓,小波索性搬去,跟著柯藍住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