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蕭博文穿著一身西裝,從另一頭走來,「雨虹,恭喜你畢業了。」
「謝謝教授!」雨虹甜笑著,「我幫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系上的蕭博文教授,這兩位是我的何爸爸、何媽媽,哦!還有阿強,他們都像我的家人一樣。」
「你們好,幸會。」蕭博文一一向他們點頭致意。
「你是雨虹的教授啊?多謝你的照顧!」
「好年輕的教授,真了不起!」
何振輝和楊淑芳熱絡的打著招呼,都以為蕭博文是雨虹的恩師,一再說了又謝。
何家強是唯一知情的人,臉色沉重地站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瞪住蕭博文。
寒暄過後,雨虹開口對何家兩者說︰「我和教授有些事要談,我晚上會過去吃飯,你們先回家休息好不好?」
何振輝點點頭,「你和教授有正事要辦,比較要緊,我們先回家休息了,這太陽還真大呢!曬得我頭都昏了。」
楊淑芳則說︰「晚上我會做你愛吃的菜,記得早點過來喔!」
「我知道了!何爸爸再見、何媽媽再見、阿強再見!」
何振輝和楊淑芳轉身離開,何家強也跟在後面,卻一再回頭注視,想仔細看清楚蕭博文的模樣!
因為……他相信自己曾看過這個男人──在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地點!
***
七月一日,開始放暑假了,雨虹的講師聘約要從八月一日開始,因此,她也有一個月的假期。
這個周末,她回到何家小住,讓自己徹底的放松,從學生時代到現在,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的,能如此休閑還是第一遭呢!
「叩叩!」有人在敲它的房門。
雨虹正躺在床邊听音樂,還以為是楊淑芳要端水果進來,「請進。」
端來的確實是水果,但那人卻是何家強。
「阿強,你來伺候我啊?真不好意思,我這幾天過得像公主一樣。」她坐起身,拉了張椅子讓他坐下。
何家強關上了門,放下水果,卻是一臉沉思。
「怎麼了?你看來怪怪的,有話就說吧!」她甚至不必猜測,在這世界上,若有讓她一看即透的人,那就是何家強。
「那個……那個教授是怎樣的人?你弄清楚了嗎?」他終于問出了口。
「原來你還在擔心這個啊!」她的臉上漾起甜蜜的笑,「放心吧!他是很正派的人,我完全了解他的個性,這次我是真的踫到好人了。」
「是嗎?」他的表情越來越沉重。
「你怕我受傷,我自己也怕啊!所以這次我會慢慢來,以後我和他就是同事了,我也會從工作上去認識他,等我一切都確定了再談終身大事,你覺得呢?」她把他當哥哥一樣,毫不保留地談著自己的心事。
「我……只希望你能幸福。」是的,只要她幸福,他就該滿足。
「我就知道阿強對我最好了。」她撒嬌地靠在他肩上。
如此親昵的表示,卻讓他嘆氣了,因為,這完全是兄妹式的,而非男女間的。
「最近……我升上工頭,帶著二十幾個工人,到處幫人蓋房子。」
「真的?好棒!」她衷心約為他感到高興。
「上個月,我帶兄弟們去做健康檢查,因為,我們要投保意外險,結果就在台北醫學院里,我……我看見了那個教授。」
「他也去看病嗎?不會吧?他一向都很健康啊!」雨虹不解的問。
「不是,我看見他往精神病患的部門走,他拿著花束,應該是去探病,後來我問那邊的護士,他們說他……他是去看他太太。」
「太太?」這兩個字在雨虹的腦中晃過,造成了一片空白,讓她一時之間回不了神。
從來沒想過要問他是否已婚?從來都以為這是個多余的考量,因為,他是那麼風雅、那麼成熟,這種欺騙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
但……但這事實又該怎麼解釋?
「雨虹,你還好嗎?」何家強看她臉色蒼白,急忙扶住她的肩膀。
「你確定……沒弄錯?」她顫抖地問。
何家強實在為難極了,他很想告訴她這是一場誤會,又不願她被蒙在鼓里,眼看她雙眸中的光彩逐漸黯淡,他卻必須讓她完全失望。
「這是不能開玩笑的,所以我問了好幾個護士,但他們說的都一樣,那個教授的太太已經住院兩年了,听說……是很難治好的憂郁癥,他每周六早上都會過去探望。」
周六早上……雨虹試著回想,的確,他們的約會從來沒有訂在周六早上,總是要下午兩點才出發。那麼說來,連時間上也是吻合的……
「阿強……這件事先別說出去,讓我……去問個清楚。」
「我知道,我會為你保密的。」他慎重的點頭。
「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想現在……就約他出來談談。」
「你可以嗎?你受得了嗎?」想到她可能受的苦,他是百般不忍。
「今天不問,我根本就睡不著……幫幫我,別讓我一整晚都作噩夢。」她拉著他的袖子,神情就像個迷惘的小女孩。
「我都听你的,我先送你回去,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聯絡,嗯?」他特別交代。
「嗯。」她點點頭,試著擠出微笑,卻是透著哀傷的微笑。
***
時間已經很晚了,但蕭博文接到雨虹的電話,還是匆匆趕了出來,開車到她公寓樓下。
門鈴響起,她收回出神的心思,讓他上樓進門。
「雨虹,怎麼突然想找我?你還是第一次這麼做呢!」蕭博文推推鼻梁上的眼鏡,還是那般溫和地微笑。
雨虹望著他的臉龐,胸口逐漸發熱,她多麼想相信這個男人啊!
「你先進來,我泡了茶。」
「好啊!是香片吧?我聞到了。」蕭博文走進溫馨的小套房,坐在舒適的藤椅上,就像這里是自己的家一樣。
雨虹端了兩杯茶放在茶幾上,她的手有點顫抖,需要極大的努力才能完成這個小動作。
「今天是周六,我想問你……早上你去哪里了?」
他微微一愣,「怎麼了?你從來不會過問我的行蹤啊!」
「請你回答我。」她握緊雙手。
「我……去了醫院一趟。」他含糊回答。
「去看病?還是去探病?」
她哀怨的眼神讓他沉靜了下來,「你都知道了?」
听到這話,她幾乎沒有勇氣再問下去,「那真是……你太太?」
蕭博文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婚前我並不知道她有病,她是我指導教授的女兒,我曾和她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但是……婚後她流產過一次,那之後她就崩潰了,一直飽受憂郁癥之苦,到現在都還治療不好。」
雨虹的指甲抓進手掌,但她不覺得痛,因為她的心更痛,早已掩蓋過一切的感受。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是我自私、是我懦弱……」蕭博文懊惱地將臉埋在雙手中,「你是那麼美好、那麼聰明,對我來說是最理想的女性,但我卻沒有資格去擁有你……」
「你讓我愛上了你,才讓我知道這個真相。」她平靜的聲音陳述著他的罪行,這是多麼善意的欺騙,多麼無辜的謊言,卻多麼深刻地毀了她的心……
「我也愛上了你啊!」他在她的腳邊跪下,握住她的雙手,「我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人,你好像上輩子就認識我,你懂得我的每一個念頭,我也懂得你的每一個想法,我們是該在一起的,沒有人會像我們這麼相配!」
若是昨天,雨虹會因為這些話而感動,但她現在卻毫無感覺了,因為心已冷。
「如果我沒發現,你就打算這樣一直瞞著我?」
他回避著她的眼神,心中有愧,「我……我是想找機會告訴你,可是……看著你的笑臉,我就是沒有辦法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