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怒拉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發現她臉上依稀可見淚痕,「你哭了?」
黎玻神色驚慌,連忙別開頭反駁︰「沒有。」剎那間,她有一種想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沖動。
「想哭就哭,這又不是件丟臉的事,我不會笑你的。」遲怒溫柔地安慰著她。
「不!爸爸臨終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我曾經答應爸爸,不論任何事都不會輕易擊倒我,包括我身體上的椎心刺痛,我也告訴自己絕不能再掉眼淚。」黎玻紅著眼眶強忍著欲落下的淚,堅強的表o。
遲怒能感覺她所忍住的痛,絕非一般人能比擬。「不哭就表示你強壯得不需要旁人的關心嗎?」
聞言,黎玻苦笑著猛搖頭,「我身邊根本沒有真正關心我的人,除了爸爸;到最後連爸爸也離開我了,我……」她的聲音漸漸哽咽。
遲怒不由得蹙起眉,很難想象她一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孩子所承受的痛苦,而且這些痛苦正清楚地寫在她臉上。「黎玻……」為了避開令她傷心的話題,他立即站起來,「我去幫你倒杯開水。」
沖出臥室,遲怒故意避開,讓她有一個整理情緒的空間;他端著一杯清澈的白開水,等了許久才移步至臥室門前。「水來了。」故意發出聲音,他遞了一杯白開水給她。
不經意地手指相觸,黎玻才知道自己的手因緊張而冰冷,她面帶解嘲的微笑望著他,「你該不會親自跑到樓下跟服務生要一杯白開水吧?」
遲怒開心地澆笑,「看來你的心情已經回復了。」
「真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最脆弱的一面。」黎玻頗為尷尬地一笑,低垂著頭啜飲杯中的白開水。
「是人都會有脆弱的一面。」他溫和的安撫聲,不似昨天兩人初遇時的狂妄。
黎玻喝了一口水,旋即傲然地挺直身子問︰「你拒絕了可娜的委托?為什麼?」遲怒微笑地半眯著眼顱著她,「你全听見了?」
黎玻用力點頭,幽他一默,「你們說得這麼大聲,連聾子都可以听見。」
「你的形容也未免太夸張、太離譜了吧!」遲怒露出鮮有的俏皮笑容,無意間發現她除了聰明,和女孩不該有的孤傲外,也頗有幽默感。
「說真的,你為什麼要拒絕她?而且她還是一位嫵媚迷人的女人………」說至此,黎玻的臉頰頓時飛上兩抹紅暈。
遲怒恢復之前凜傲的冷笑,「我的專業不是一個嫵媚迷人的女人能收買的。」
黎玻霎時發現自己的失言,「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侮辱你的專業。」「沒關系。」遲怒一笑帶過。
「對了,我剛才听到你說等一下還約了其他客戶,那我還是不要再耽誤你的寶貴時間了。」黎玻急忙想逃走。
「別急。」他瞅出她的驚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我的客戶早就到了。」
「真的嗎?那我更不該留在此地。」黎被焦急不安地說。
「我都說別急了。」他將她強壓在椅子上,深奧難讀的雙眸緊盯著她不放,「我的下一位客戶就是你。」
「我?!」黎玻大吃一驚。
「與黎夫人談過後,我心里就下了一個決定——我要幫你。」遲怒神情慎重。
「可是你說過,調查未婚夫一事是私家偵探的事,而你是位律師……」黎玻戰戰兢兢地重申他一個小時前所說的話。「充當一次私家偵探也未必不可,其實這兩件事根本是相同的一件事,再說當時接受黎夫人的委托時,我自始至終都一直有參與,自信此事沒有其他的偵探和律師比我清楚。」遲怒堅決的語氣表明自己要幫她的意願。
「你是說……」黎玻臉上頓時一片茫然,听不懂遲怒的話中之意。
「當初接下救江洛雷的工作的是我另一位兄弟,當時我就擔心他的安全,恰巧黎夫人在此時找上我,要我處理解除婚約以及收回江洛雷名下她所過繼的財產一事,我二話不說便接下黎夫人的委托。在尼泊爾與我另一位兄弟並肩作戰,逮住自導自演這一件擄人勒贖案的江洛雷。」遲怒概略地描述事情的前因與經過。黎玻乍聞,不由得震驚萬分,「你是說,這個江洛雷不僅騙了靳可娜名下的財產,還自導自演擄人勒贖案?」
「不錯,而且此事如果是發生在台灣,或許他只是犯下勒贖、侵佔的罪名,但此事卻發生在偏遠的尼泊爾,他還慫恿尼國的軍隊叛亂;所以他除了勒贖、侵佔,還多了教唆和蓄意叛亂的罪名。」遲怒細數著江洛雷所犯下的每一條罪狀。
「那他豈不是死路一條!」黎玻驚呼。
「相信這一次開庭,不只有台灣的法官,應該還有尼國的執法人員在一旁聆訊。」遲怒皺起兩道濃濃的眉。「沒想到靳可哪會牽涉到這麼大的案子。」黎玻痛心地搖頭。
「黎玻,我想不透的是,之前黎夫人口口聲聲說江洛雷是你的未婚夫,而你卻一直堅決否認;我相信你,但是黎夫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遲怒臉上寫滿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黎玻完全猜不透靳可娜的動機。
「會不會你嫁人之後,會喪失些什麼,而她可以獲得某些利益?」遲怒小心地詢問。
「我不知道,父親過世後,家中的律師當眾宣讀父親的遺囑,並沒有提到我嫁人後,她可以得到某種利益。」黎玻努力地回想著。
「看來這件事除了詭異外,還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且這秘密黎夫人一定知道,但你卻一無所知。」遲怒細心地為她分析所有的疑點。黎玻听了遲怒的分析,心里開始有著重重的疑竇;但想到父親離去後她的孤獨,她心中禁不住又萌起一股悲涼,「你真的願意幫我?」
遲怒看著她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在哄情人似的輕柔,「我這人自大又臭脾氣,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個‘好’;惟一的‘好’就只有一諾千金,只要我答應的事,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黎玻仿佛在絕望的汪洋大海中抓住一根浮木,她感激地凝視他,「謝謝。」
遲怒對她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但是他心中還有一個疑問,想解開又擔心黎玻會受到某種程度的傷害,畢竟這是她自身的事情,他無權過問。「我們一起下樓用餐吧!」
黎玻羞怯地搖頭拒絕,「不了,我想先回公司。」
「你在公司上班?」遲怒頗為吃驚。
「是的,我父親生前做的是進出口的生意,我也是臨時接手管理;不過還好,父親在世時將公司的業務規畫得相當完整,讓我可以輕松上手。我自己還開了一家藝廊,所以每天必須面對許多工作。」黎玻唇邊綻出一抹勉強的笑。
「黎夫人都沒幫你的忙嗎?」遲怒困惑地看著她。
她淡然一笑,搖頭,「如果公司的事情讓她插手,只怕現在是一片烏煙瘴氣。」「說得也是。」遲怒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至她腿上,語氣中隱含憐憫︰「難為你了。」
黎玻不經意地截住他的目光,听出他話中的憐憫,長久以來的椎心之痛剎那間幾乎撕裂了她,她輕撫著自己的腿道︰「從小就如此了,我不會怨天尤人。」
遲怒小心地注視著她,「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難道連醫學進步的今天也無法醫治嗎?」
黎玻全身倏然一顫,「有辦法,但是對我來說全都是天方夜譚,我已經不是相信神話的小孩了,所以必須勇敢地面對老天給我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