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回事?」羅羅楞楞看著發生的一切,他沒出手,這群精卻……
難道……
羅羅抬頭看向好望,他和那位面容冰艷的女子,只是騰飛于半空,面帶輕松微笑,不見任何動作。
不一會兒,精逃的逃,竄的竄,芳草谷上空,恢復了寧謐的白雲晴空,不見鳥影,不聞鳥啼,只有金兔兒細細的抽泣聲,好不可憐。
好望一記掌風拍醒羅羅,用無聲唇語,一字一字,清楚傳達︰還發呆?!去安慰她呀。
羅羅來到金兔兒身旁,她縮成一小團,渾身顫抖,止不住的淚珠,溢出緊閉的眼縫,成串成串地爬滿雙腮。
他手忙腳亂,一臉笨拙,不知如何是好,想伸手拍她,又看到自己雙手全是血和泥,哪敢去踫觸她?萬一血染到她身上,可就糟了……
他雙手藏在腰後,努力擦拭,將那些分不清是他的、或是精的血,全抹到衣褲上頭。
他記得很清楚,金兔兒討厭血腥味……
「嗚哇——」
金兔兒突然撲進羅羅懷里,教他措手不及。
「好可怕……嗚,好可怕……我以為我會死掉……」
她涕淚縱橫,深埋他胸前,抖若秋風落葉,兩只小小柔荑,絞緊他的衣襟,視他為此時此刻唯一的浮木,最堅強的依靠。
「呃……」羅羅不知該抱,或該推開她,他的手……還沒擦干淨。
「幸好你來了……嗚,沒有你的話……我不可能好端端在這兒,謝謝……謝謝你……」
熱淚濡濕著羅羅的衣襟,她的哆嗦、她的恐懼、她的依賴,清晰而強烈,傳達給了羅羅。
羅羅最後決定,收緊雙臂把她抱個滿懷,密密護入胸口。
沉穩的心跳、低喃的嗓音,安撫她︰「不要怕,沒事了,那些精全飛掉了,他們要是敢再來,我也會保護你,不讓他們傷害你……」
金兔兒抬眼,淚花朦朧,眸里,一片迷離水光。
紅通通的眼、紅通通的鼻、紅通通的雙腮,她瞅著羅羅,好半晌不吭聲,爾後,終于頷首,綻開一朵淺笑,重新偎進他懷中。
芳草谷的兔門,一扇扇打開,成群的兔精,或為人形,或為兔兒樣,紛紛探頭出來,確定危機已解,只只跳過來,把羅羅團團包圍。
「芳草谷的英雄!救命恩人!」
「太厲害了!我還沒看清英雄是如何出手,那麼一大群的,就被教訓得落花流水!」
「謝恩公出手相救!我家兔兒才撿回一命!」金兔兒的雙親滿懷致敬。
「請恩公受我們一拜!再拜!三拜——」
諸如此類的感激和示好!不絕于耳。
羅羅被夸出滿臉紅赧,駑拙傻笑。
他心里隱約知道,除好望外,他哪可能在眨眼瞬間就打退了精?
恩公真是助他太多了……
投去的感謝眼神,挪往天際,而本該佇足于那兒的兩人,身影不知何時早已離去……
英雄救「兔」的戲碼,好望和辰星沒有看到最後。
確定精逃散之後,兩人挽手到另一處幽境賞景。
「這下,羅羅應該能被請進芳草谷,接受兔精的謝恩了吧。」
又達目標,邁進一大步,恭喜。
「只要是真心,總有一日,定能傳達給對方。」辰星淡淡說。
「下回再臨芳草谷,會不會看到成群的虎兔寶寶?」好望已經想得很遠。
辰星眸兒晶亮,似乎對他的未來勾勒興味高昂。
「我們再一起來瞧瞧吧。」他低笑,與她交扣的手略略攏緊。
一起手牽著手,像此時,同此刻。
她點點頭,輕輕地,五指回握,力道堅定。
掌心熱暖,迭在一塊兒。
好望發出低笑︰「現在,我們先一起走趟仙界,一起去找武羅,一起把錄惡天書丟回他臉上,叫他自個兒去找人接替你,還有,一起去貔貅洞,與那只母貅解契,即使沒有正式訂契,口頭上解約,我堅持一定要……你只能跟我『訂契』,訂一輩子。」
因為,不單她肩上有他的名,就連他,又是哄、又是誘,要她也在他的胸口,該上她的名呢。
雖然不具「天女」與「使獸」的契約效力,至少,是認定了彼此的證明。
她微笑,听他說話。
說著好多的「一起」。
「再一起回龍骸城,一起跟大伙吃頓團圓飯,一起去看看我父王到底改掉對你的『態度』了沒。」
他家父王真糟糕,改不了對「天女」的恭敬。
每回,辰星到龍骸城,他父王不是列隊迎接,便是親自奉茶,只差沒讓出大座,恭請辰星上座。
說過無數回,要父王把辰星當成蔘娃她們一樣視為後輩,卻怎麼也講不听……
到底,還要花多少年,才能改過來呢?唉。
罷了,好望不抱啥希望,父王高興就好。
「吃完飯,一起坐在千年珊瑚樹上,賞龍骸城夜景,最後,一起睡……」
最末三字,好望說得無比曖昧、無比甜膩,炙熱的氣息,隨其低語,喂入她的耳中。
粉耳艷紅,粉腮嬌妍,配著那張神情淡淡的容顏,有些違和,有些……可愛。
若他以為,她會嬌嗔、會羞答答說「你壞死了,人家不來了」,那就太枉費對她的熟識。
她,戰斗天女——雖然馬上就要卸任——的傲骨,堅硬不折;晶燦炯炯的眸,毫無懼色,迎戰任何的挑釁。
她美麗,且勇敢,笑容魅人——只魅惑他。
因為,這模樣的她,誰也沒機會瞧見,只給他,只對他。
「好,一起。」
番外•靈石回憶志
晴,微風,稍冷。
數不清的日復一日,我在這里,在這處荒山,躺了不知多少時日。
睡,比醒時還多。
意識,時渾,時清;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幾乎靜止。
薄暗的黑,又彌漫眼前,帶走我甫醒的力氣。
沉眠,是我目前最緊要,也是唯一所能做的事……
天亮,霧濃,陽光不暖。
晨露凝結在身上,弄濕了我。
想伸手抹掉露珠,但身體仍然好重,四肢僵硬,無法伸展。
我又睡了多久?十天?二十天?
這里好靜,悄然無聲,誰也沒有,誰也不在。
只有我,只剩我。
多雲,不見日,連些些光絲,都穿透不過厚雲。
我醒了一會兒,睡了一會兒。
不能變換的姿勢,眼中只能看見同一處景致、同一座矮峰、同一叢花草、同一片天。
這回,若再睡去,不知又是幾日晨昏……
不過,有何差別呢?
放眼望去,一樣相同。
景致,矮峰,花草,天……
正昏昏欲睡,正逐漸失去神智,我的身上,突兀地,多出一記重量。
不屬于飛禽,也並非走獸,而是更沉、更扎實的體重。
一個男人。
「這里哪時多了塊石?從山上滾下來的嗎?」
說著說著,手就直接模上來,模了不只兩把!
「透明得真好看,是水玉?……又不太像。」
一踫,精準無比落在我的胸前——即使一塊石,前胸後背沒有差別,也絕不容許他的褻瀆!
別踫我!拿開你的手!
「好舒服哪,涼涼的,雖然小了一些,屈起身,還是能躺的。」
他……躺上來了!
他竟然敢!
下去!我冷冷斥著,用寒霜口吻想喝止他。
「看來……我找到午憩的好地方了!」
听見他這麼說時,我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這男人……敢情是準備拿我當床睡?!
我怎可能容許?!
不許你躺在我身上!你再不走,待我恢復法力,我會一劍斬斃你!
威脅說得響亮,偏偏男人不受恫嚇。
他根本听不見,兀自愉快躺平,長發散下,像攤開的綢,軟、滑、烏亮,鋪滿我身上,癢意令我更惱火。
到、底、是、要、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