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挑啥?」三龍子狀況外,他貪睡誤事,不知眼下發生何事。
挑他?
有股不好的預感……
辰星的白紗仍握于他掌中,心里的不祥讓他本能想甩掉它,偏偏細紗越是纏得更緊。
另一端,在她手里。
彷佛為兩人牽起聯系,預告彼此糾纏難解的命運。
「呃……為什麼是老三?」龍主有此一問,純屬好奇。
老三當然是不錯啦,至少他做事不沖動,脾氣也是九子中,溫馴排名前三位。
他這當爹的,不用擔心老三難以控制,做出弒仙蠢事,可以稍稍松口氣。
辰星臉上笑容更深,道來她的理由。
「因為,我想要一只白色的坐騎。」
第2章(1)
從古至今,沒有哪條龍,變成天女的坐騎。
尋常來說,天女喜歡鳳凰,更勝于粗獷雄偉的龍。
鳳凰羽色鮮艷,身姿優雅,配上天女飄渺神韻,最是合適。
所以提到坐騎,鳳凰皆為首選。
歷來頭一遭,有天女選中了龍。
身為破例頭一只,三龍子毫無喜悅。
當神祗的坐騎,代表著悠哉的好日子,到此終結。
如果,有采藥天女或百花天女也罷,大概就是載著她們尋訪各座奇山仙藥,空閑時,還能泡泡山泉,浸浸神湖,在大草原上躺平睡覺。
竟然是戰斗天女……
「戰斗」兩個字,多麼血淋淋的勞動呀……
抹著臉,抹不去滿臉的無可奈何。
「節哀。」五龍子走過來,搭搭他的肩,又走開了。
「順便。」二龍子仿效五龍子行徑,補上一記安慰,寥寥無用。
「保重。」
嗚,大哥,連你也這樣……
九龍子投以目光,水燦欲滴,雙眼閃閃燦燦,里頭寫滿了對他這個三哥的不舍,以及同情……
「小九,你別說了。」不用動口,他懂,他完全懂。
「那矮冬瓜,看起來極難相處,老三,你接下來……不會太好過。」四龍子斷言,相當篤定。
「我突然覺得好困,我再去睡一下……」三龍子想以睡眠來逃避現實。
「三龍子,龍主有請。」一名魚婢前來,溫馴福身,傳達龍主命令。
「說不定天女後悔挑我了,自行離城去,父王叫我過去,告知一聲。」三龍子在不該樂觀的時候,總是特別樂觀。
不管眾兄弟的嗤笑,他帶著一絲絲希冀,隨魚婢同行,去見龍主老爹。
「老三真可憐,自欺欺人……」
「三哥……」
丙然,是自欺欺人哪……
等在迎客廳的,不止龍主一人,還有矮冬……辰星天女。
「坐。」龍主努努顎。
三龍子一坐下,龍主倒站了起來,攏攏衣袍。
「那麼,天女與嘲風慢慢聊吧,培養一下主從感情,也是好事。」
「好望。」三龍子修正龍主的謬稱,可惜龍主擺擺手,轉身離開,留下他與辰星單獨相處。
「你有兩個名字?」
辰星淡淡揭睫,羽睫濃長,漂亮,那對眼眸更顯烏黑深邃。
「我叫好望。」三龍子也坐了,不好起身走人,干脆替自己斟起茶來。
「龍主喚你『嘲風』。」她已經三番兩次听龍主提及此名。
「他想替我取那個名,但我不喜好嘲弄風月,我愛眺遠,『好望』比較適合我。」
他愛極了風與月,身坐高處,月特別明亮;風特別涼爽,吹動他一頭長發,眯起眼,享受清風拂觸,很是舒服,怎還會想嘲諷它們那?
「好望……」她復誦了一遍,嗓淺聲柔,將他的名字喊的綿柔。
「你是因為我的鱗色,才選我當坐騎?」好望啜口茶後,吁口氣,也吁出滿月復疑惑。
她瞅著他,沒有頷首或搖頭。
「不用武藝高低,或合適性?也不在意我是條懶龍,或許,你身處危急之際,我還賴在哪株高樹上睡得香甜,來不及去助你?」他揚著眉問。
這不是威脅,而是丑話說在前。
他沒有二哥好斗,也不夠勤快,可以待在高處,賞數月的景,睡數月的覺。
不求飛黃騰達,不夠驍勇好戰,這樣的他,當她的坐騎也沒關系嗎?
「我不需要你助我,更不用你插手,我除魔之時,你可以隨性去睡。」
辰星口吻雖淡,語意中對自身武藝的自信,表露無疑。
她,不會有需要他出手的時候。
「不用我幫助?不要我插手?我的用途,僅止于載你去廝殺,然後我就能退到一旁,涼涼翹腳,全看你表現?」
當戰斗天女的坐騎,不用跟著出力咬妖獸,沾滿滿身髒血?
听起來,似乎是個閑差呀。
她螓首一點,力道不重,但卻堅定「對。」
「找麒麟載你不是更快、更省時?」麒麟腳程快,更勝過龍族。
她的眼沒有從他臉上挪開過,從他踏進迎客廳開始,她便一直看著他,鮮少眨眸。
兄弟們明明再三數落,說她不正眼瞧人,只用余光淡瞟,眸光又冷得像冰,怎麼……他一點都沒有感覺?
她看著他,恁地專注、認真。
他在那對眼中,沒看到冰霜,倒有一點炙熱,是他錯覺嗎?
「我不要麒麟。」她說。
「嫌麒麟太小只?論威武及氣勢,麒麟的確輸我們一大截……」好望又喝了口茶。
「我只要你。」她續道。
噗——
一口茶沫,噴濺得好遠好遠。
她面不改色,頭稍偏,肩胛紋風未動,茶沫在距離臉頰半寸之處,錯身而過。
好望拍著胸口,努力順氣「咳咳……你這句話……用錯時機,咳,和對象……」
天人對感情的駑鈍,他早已耳聞,所以她那句話,純粹……想表達她對擁有一只白鱗色坐騎,有多執著罷了。是吧?
那就不該用那樣的表情,那樣的口吻,那樣的眼光,說出那四個字啊!
多容易教人誤會呀?!
我只要你。
應該修正為——我只要你這只「白龍坐騎」。
到底對「白色的龍」,有多偏好呀?
白色,確實是合適她的顏色,像她身上一襲素白霓裳,烘襯得她純淨的仙息更為清晰。
靶覺仿似是……用最干淨的初雪,堆塑出來的仙子。
他望進她的眼,始終,只看向他的那雙眼。
她究竟……在看什麼?
「我只要你。」她又說一遍,口吻與先前是同等的篤定,「你不想弄髒雙手,無妨;你不想勞動筋骨,無妨;你不屑與妖物有接觸,無妨。」
她稍稍停頓,不是遲疑,而是看他一臉呆愣,忍不住揚起輕笑。淺,而美麗。
「你只要在我身邊相陪,就夠了。」
此話,配上她的笑容,簡直像是——
她不是在選坐騎,而是……挑男寵?!
沒見過哪位天女這麼饑渴,不會是仙緣太差,沒幾個知心仙友,孤獨太久,所以要找人陪?
所以,瞅著他的眸,被冀望的光芒填的滿滿?
好望抖了抖,突然寒顫上身。
「你確定……你欠缺的,不是一只小狽?」
「你答應了?」
四龍子蒲牢的音量大,加上過度驚訝,而忘了收斂,吼聲響遍全樓子。
好望撓著頭,一臉苦笑。
「你怎麼會答應?!而且……一點反抗也沒有?」蒲牢難以置信,換成是他,不大吵大鬧個三天三夜,決不罷休!最好是吵到矮冬瓜自動收回成命!
是呀,他怎麼會答應呢?好望也一直反復思索。
大概是……她的眼神吧。
被她那樣看著……
那樣烏燦、晶亮,卻又是孤寂的眼楮。
「要拒絕仙人的請求,不是容易之事,不過,也沒讓他們予取予求的道理,總得討些好處,我們才會點頭。」睚眥以自身為例,務實說道。
雖然按慣例,那一輩的「戰龍」受聘于仙界,可卻不是做白工,單憑「為求世界大同」的廣大慈悲,就想要他們出生入死,把自個兒生命安危拋諸腦後,只為換得眾生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