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魟醫了……」紅棗先是道謝,後則望向蒲牢問︰「我可以留在這里,看魟醫是如何進行嗎?」她對海城醫療方式,滿滿探究的。
「可以。」
「不行!」
前者,分別由冰夷和魟醫口中而出;後者,吠得好響,自是蒲牢
「必須我也在場才可以!「絕不給冰夷和她獨處的機會!
「但你在一旁,處于听不懂的狀態,不是很無趣嗎?你去忙你自己的正事,我一人留下就可以了。」她怕他感到無聊。而且,他和冰夷,最近……似乎有些針鋒相對?
「我沒有正事要忙。」蒲牢大言不慚。
堂堂四龍子,說出這種話,令人發指呀,態度還這麼理所當然,羞也不羞?!
「在二龍子帶回靈參之前,龍子們各自保管自己尋回的藥材,四龍子眼下的正事,確實是顧好紅棗沒錯啦。」魟醫為龍子緩頰,謅媚說著,雙眼骨碌碌轉,配上臉部佞笑,倒有幾分小頭銳面的昧道。
他頓了頓,試圖用閑聊口氣,再道︰「四龍子,您有沒有興趣翻翻醫書?里頭對備種藥草介紹齊全哦,有人參、當歸、川七、以及『紅棗』——」那兩字,特別加重,特別強調。
「沒有。」蒲牢不求上進,也不是一日兩日之事。
嗚。
暗示,再度失敗。
第7章(1)
藥材「紅棗」,大過稀松平常,激不起各龍子爭相觀賞的興致。平時喝補湯時,連湯里載浮載沉的紅棗,都嫌它礙事,撥到一邊涼快去,又哪可能費功夫特地找上蒲牢,要看「它」一眼?
要看,也是看六龍子負責尋回的『』,那才叫珍貴。
直到某一夭,蒲牢心情欠佳,找上幾位兄弟喝酒,無意間,口吐埋怨︰「可惡的臭紅棗,又往藥居里鑽,每天去,去不膩嗎?!還跟冰夷說說笑笑,把我放在哪里呀?!」捏緊酒杯,一臉窩囊。
幾名龍子停下談笑飲酒的動作,耳朵豎起,越听,越覺得古怪。
往藥居里鑽?
紅棗會滾動沒錯,能拿來當彈珠打……
苞冰夷說說笑笑?
是指……冰夷手捧紅棗一粒,自言自語,看看「它」說話?
那冰夷病得不輕哦,魟醫該替他瞧一瞧。
蒲牢下一句又說︰「也不想想她身上的衣裳,哪件不是我買給她?鵝黃那件,我都沒看過她穿,就先穿給冰夷看……我真想打她一頓!」
買衣裳給「紅棗」穿?
打「紅棗」一頓?
原來……有病的是蒲牢?!
「四哥,紅棗圓滾滾,你分得出哪是前胸、哪是臀部哦?」九龍子眼神敬佩,從不知自個兒四哥心細如發。
「哪有圓滾滾,我嫌她沒肉哩。個頭那麼小,腰那麼細,像一陣風來就會被刮跑。」蒲牢一听,反駁。到底要喂她吃什麼,才能把她養高養壯呀?
嗯?我們……錯過了什麼嗎?
幾名龍子彼此相視的眸內,都有同樣的疑惑,所以,他們立即決定轉移陣地,要去看看那顆「會往藥居鑽、會說笑、會穿衣裳,還有挨蒲牢打的妖棗,究竟是啥鬼……
這一看,乖乖隆地咚,個個不由得贊嘆起蒲牢——遲鈍,遲鈍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呀!
最好那種嬌滴滴的小女娃,跟熬湯用的「紅棗」,沾得上邊!
「我吃過成千上萬顆『紅棗』,獨獨沒吃過這副模樣的,不知道滋昧如何?」
紅棗望向說出此番話語的男子。他俊美漂亮,不可思議的精雕細琢,帶些年輕驕氣,調侃人時,雙頰浮現梨渦,小小的,淺淺的,很是可愛討喜。
她听見蒲牢喊他「小九」,想必便是龍子最末,排行第九的那一位。
「魟醫說,她是難得一見的特殊紅棗,當然跟你吃過,那些一般般的玩竟兒不同!」蒲牢很驕傲,鼻尖朝天。魟醫的弦外之音,光憑轉述,大伙都听懂了,偏偏,該懂的,還是不懂。
「四哥,你去尋藥之前,我不是同你說,紅棗呢,小小的,圓圓的,紅紅的……」只差沒親自畫給四哥瞧而已呀,竟能曲解成這樣?
「對啊,小小的,圓圓的,紅紅的。」蒲牢復誦,額著首︰「瞧!小小的一只,臉不及我巴掌大,個頭玲瓏;圓圓的眸兒,圓圓的鼻頭;紅通通、軟女敕女敕的腮幫。」全數口勿合小九的描述!
九龍子哭笑不得,轉向一旁的溫儒男子,控訴道︰」大哥,又是你的錯!」
「嗯?」一字輕吟,如春風,如暖陽,僅表不解的單音都清悅好听,鑽入骨髓的酥。
那聲「大哥」一喊出來,紅棗瞪大杏眸,驚訝無比。
大哥?大龍子?……與蒲牢,是同父同母所出的那位至親兄弟?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兩人身上找不出半點相似,連一丁點都沒有。她來不及收起失禮的表情,便听見九龍子續道。
「你把四哥的智力,也搶先一步生走了!」九龍子替蒲牢抱不平。
前有音律天分,後有聰明才智,大哥連渣都不留給四哥,害四哥變成今天這副德行啦!呀,對了,還有長相,大哥也是把「俊美無儔」、「溫雅清瞿」這類優點,從娘胎出世時,一並生光光!
「喂!臭小九,你什麼意思呀?!」罵人的話,他蒲牢可不遲鈍。那番渾話,在嘲諷他沒智力就是了!
「呀,四哥,你听出來?」九龍子俊顏驚訝。听出他的暗貶?
「廢話!我又沒聾!」蒲牢縱牙咧嘴,神情很凶惡。
那,沒聾的你,怎麼完全听不懂,大家努力給的暗示?九龍子非但不怕,嘴里還咬嚼海葡萄,啵啵有聲,連同咕噥聲,全和在嘴里。不過,面對蒲牢的弩鈍,為何沒人打算「明示」他?
嗯……
多多少少,都帶有看戲的惡意吧。想看蒲牢獲知真相時的神色,一定很精采。
紅棗淡淡噙笑,望向兄弟間笑鬧,沒有一分一毫的懼怕。
他的兄弟們,如同蒲牢曾言,每位皆出色炫目。
但蒲牢說錯了。
他,絲豪不遜色于他們。
或許,容貌光彩比上不足,可是蒲牢的炙熱活力,他們同樣不及。
比起大龍子俊雖俊笑,笑容之中卻不帶半分暖度,給人遙遠之距,蒲牢就溫暖太多太多,仿佛,誘著人向那般的暖熱偎去。
他們,比不上蒲牢的清澄透徹,喜怒哀樂表露在外的真誠。
幾位龍子將目光覷向紅棗。
身為待熬的藥材,不該態度如此冷靜,除非她也知道,她是遭人錯尋,並無性命危險。
「這紅棗……看起來挺美味的,到時,我也求父王賞我一碗湯喝,這次我不會把『紅棗』撥到一旁去,會認真啃干淨。」九龍子故意說道,要看兩人反應。
她,紅棗,連眉都不挑,笑容猶自清淺,綻放。
他,蒲牢,卻氣急敗壞,雙眸睦大,吼了出來——
「她只會切一小塊入鍋,最多就是十根手指……甲!你想吃什麼?!」
鮮鱗靈參鳳涎麒角雲水蟠龍梨仙酒金耳紅棗湯,「紅棗」擺在最後頭,代表它是配料,放多放少,對那鍋湯的影禹,一點都不大!
本打算犧牲她的手或腳,話剛離口,他才驚覺——
原來,連手與腳,他都舍不得了。
「四哥,我蟠龍梨隨便一摘就是一大簍,你帶回來的『紅棗』,只貢獻手指甲十片……」九龍子嘖嘖搖頭。
太不孝,四哥。
「萬一藥效不夠,治愈不了父王,老四,你要獨擔罪名,負起全責嗎?」吁弄煙沫的男子,先是呵呵一笑,長長吐納之後,口餃銀亮煙管,淺淺微笑,接續九龍子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