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鱗一獲自由,立即縮往蒲牢身後,視他為依靠,躲看不敢出來,一顆顆泣珠仍不停歇,由她眸間墜下,滾落海間,海站男人心里抽痛,撿抬泣珠當做補貼。
蒲牢偷瞄紅棗。
她臉上沒有流露出喜悅或贊賞,依舊淡看一切。
這女娃真難討好,不都照著她的希冀,把淚鼓給救出來了嗎?干嘛連笑一個也沒有?!
咦?他剛剛在想什麼?
討好?
他,討好她?
對呀,她又沒開口要他多事,沒求他救淚蛟出來。
是他自己猜想,這麼做,她應該會開心、應該會恢復光彩笑容……
看見她斂起輕笑,連他都跟著笑不出來了。
自己在發啥怪病呀?
「謝謝龍子……謝謝四龍子救命之恩……」
淚蛟姑娘的頻頻致謝,喚回蒲牢的注意,在那之前,他一雙眼楮全盯住紅棗,壓根沒去瞧淚蛟姑娘半眼,連海站男人啥時收攤走魚,他也沒理睬。
美人嘻淚,這回落下的珠淚,滑過含羞帶笑的唇角,紅霞飛布,雙腮艷麗。
「倩兒無以為報,願終身伺候龍子,為奴為婢……」標準的以身相許,管你要或不要。
「不必!」蒲牢毫不客氣,想拒絕就拒絕,不彎彎拐拐,不做委屈自己的蠢事,管他會不會擊碎少女芳心。
他不需要奴媲在身邊礙眼!也討厭耳畔有人嘮叨!尤其,還是動不動就哭的淚鼓一族!他敬謝不敏,滾得越遠越好。
「求龍子不要拒絕倩兒心意……倩兒想報答龍子的大恩大德……」美人盈盈跪下,仍是落淚,泣珠紛紛。
「我又不是為了你——」海市里,司空見慣的買與賣,他從不插手,此次會反常,是因為——
蒲牢的眼,又瞧向害他「反常」的元凶,而「元凶」那雙黑燦分時的眸,帶有旁觀的趣然,看著他與淚蛟美人的互動和對話。
她一定誤會他多樂意、多希望,接受淚鱗報恩!
懊死,他不想……被她誤解。
「你的恩人不是我,是她!要賣身報恩,也是報答她
蒲牢指向紅棗,迅速撇清,不想和淚蛟扯上恩情。
紅棗搖看蟒首,「單憑我之力,那位魚老板決計不可能放人,是你一句話,加上龍子身分,讓才淚鯨姑娘獲得自由,這個恩情,歸你不歸我。」她很有自知之明,不去爭功。
她沒有救人的力量,海站男人亦不會听她之言,沒有蒲牢,淚鯨美人現在仍受囚于石柵內。
她吃驚之處,在蒲牢會如此干脆,拯救弱質少女于水深火熱,令她反應不及。
她本以為,自己必須花費更多功夫,才能勸說蒲牢出力。
畢竟,他原先的態度,絲毫不覺得海站男人何錯之有,臉上不見同情弱小的神色。
一轉眼,他卻喝令海站男人放人,態度王變,連她也訝然,暗暗猜想,他被啥怪東西附身了?
是突然發現,石柵內的淚蛟姑娘美若天仙、楚楚可憐,觸及男人內心的柔情面,忍不住想當當英雄,營救美人?
「是呀是呀……若非龍子大人,倩兒不可能得救,倩兒感激姑娘仗義直言,但靠姑娘是不夠的……」很明顯,比起紅棗,淚絞美人更想對蒲牢報恩
「要不是她開口,我才不會逼海站放你出來!」蒲牢雖對淚蛟說,眼楮卻直盯著紅棗。
「我?我好像還沒開口提出要求……」紅棗不記得自己說出「請你救她」或「做做好事吧」,諸如此類的請托。
「-一我就是知道你一定會要求,先做起來放。」蒲牢兩條粗臂往胸前一環,獷臉高仰,一副「大爺我未卜先知,怎樣,不行嗎?!」的高傲。
最好這種事,能先做起來放。
「四龍子……無論您是無心插柳,抑或是施恩不望回報,您救了倩兒,是不爭的事實,倩兒一定要報恩——」淚鱗美人芳言來歇,蒲牢兩指拈來,揩走滾落的泣珠一顆。
炙燙指月復,踫得美人兒粉腮鮮紅,又羞又喜,以為他舍不得她哭。
「這顆泣珠算是報恩,我收下了。」所以,可以滾了,不送。
東西馬上轉手,長指輕彈,泣珠落到了紅棗掌心。
「四……」淚蛟美人錯愕不已。
「再哆唆,叫那只海魚把你關回去!」蒲牢惡聲恫嚇,臉上布滿認真。
憐香惜玉,這四字,他不知道怎麼寫!
淚蛟美人閉上粉唇,不敢再說。凶神惡煞的蒲牢,連男人都會怕,況且是女敕生生的小女娃。
「你嚇到她了。」同屬「女敕生生小女娃」的紅棗,卻毫無受驚害怕的跡象。
「嚇跑了最好,少來煩我。」蒲牢頭也不回,拉看紅棗就走,遠遠拋下淚鯨美人。
「那麼美的姑娘,怎麼舍得對她凶?」
「哪里美?!」他看不出來,光看那些泣淚,渾身難皮疙瘩全立了起來。
「我在陸地上,沒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
這是實話,由同為女性說來,更具說服力。
淚鱗哭泣時,梨花帶雨,i」弱嬌柔,誰瞧了,都想憐愛珍惜。
蒲牢應話應得很順暢,直線思考,心里想什麼,嘴里就說什麼︰「哪會沒有?我看來,你比她美多了——」腦子與嘴巴,瞬間,停頓住。
你比她美多了了了了了……
那張正仰覷看他的臉蛋,小小的,粉粉的,好像泛起一層薄扁,在海潮中,染上晶瑩的藍,吹彈可破一般,柔女敕。
她眉清目秀,是順眼的美,與海里雌氏人全然不同氏人的美,很直接,第一眼便覺璀璨炫目,絕艷亮麗,近乎毫無瑕疵。
相較之下,咋見她,評價給個「不差」就很了不起,離驚艷遠得很。
然而,越是細瞧,越逐步發現,她的「不差」,實際上非常多。
她的眉眼生得極好,黑瞳炯炯,白仁雪潔,晶亮分明,鼻梁小,卻直挺,臉龐線條柔軟如蛋形,圓潤且優美的弧線……要——數出她的部分,不難。
他真的認為,她比任何一只雌淚蛟r都要精致、更耐看。
嗯……他的南美觀向來異于眾人,只管女人強不強悍,不用麻煩男人保護,在他眼中,強,即是美。
偏偏,她也不高,也不壯,嬌小玲瓏,僅僅那麼一丁點大……他仍是覺得她美。
她淺淺笑著,安慰內疚的鎮民們,那樣溫柔,很美。
她寧靜端坐,任由大姐大嬸為她盤發撲粉,那樣沉穩,很美。
她躍下怒海,往他的方向墜來時,長睫輕閉,笑頗和緩安詳,不見一絲怨或恨,神情平恬,很美。
他竟然把每一面的她,全記得這麼牢……
每一面的她,皆美。
第5章(1)
收回前言。
她在他眼中,也不是沒有丑得時候。
最丑的她,就屬此時此刻一返家的冰夷,特地為她帶來整疊醫書,樹立記載海中萬物的醫學知識,投其所好。
丙然,紅棗興致大起,和冰夷有說有笑,兩人研討起內容,聊得起勁、聊得他沒半個字听得懂。
她朝冰夷燦笑,認真听冰夷解說,書內哪種魚的習性、穴位、用藥注意,他不時額首,不時發問。
蒲牢仔細扳指計算,非常的仔細一她和冰夷的對話,已經遠遠超過他與她在海市的全部加總,五句,不,六七八九十……還飛快增加中。
「你穿這件綠全削良好看。」本在解說著「鱗」的構造,冰夷卻突然冒出這一句,眼神贊賞,毫不扭捏。
紅棗身穿蒲牢掏錢為她采買的新裳,鮮綠可愛,像枝新芽,膚白肉女敕。
長發拜青蟹店主之助,給成海城正時興的「雙鰲髻」一仿以蟹鰲,雙邊扎出結實鬢形,再纏上與綠捎帶。
蛟峭軟軟,飄飄欲飛,海潮波動下,更是活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