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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棗 第13頁

作者︰決明

那微微的酸軟,教她難以忽視,確定吃了五分飽後,便不再進食。

「吃飯了?吃飽就走吧。」蒲牢抹抹手,起身。

走?去哪?

她的迷惑眼神,正這麼問著。

蒲牢下頜仰高高,垂斂的眸,像貌視人一般,她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他口吻凶凶的,仿佛嗤哼︰

「帶你去海市,買衣裳。」

海市,海底市集。

原來……海之深處,也有這樣的地方。

眸兒舍不得眨,在眼前綺麗光景上,不斷來回。

忙碌的魚群,游滿海空,仿似過境飛鳥,銀亮魚身正一閃一閃,爍著七彩鱗光。

魚群底下,更是精采熱鬧。

五顏六色的珊瑚為棚架,海草是幌子,崎嶇多洞的岩塊便是一處鋪子,販售之物更是琳瑯滿目——

陸路時常可見的蛆叫或小魚族繁不及備載。

當然,一般的吃食和衣著、號稱喝下一罐,便能在較鱉眼前隱形的神水、勤勞認真,最適合買回家當魚奴的清潔小魚、代步專用的巨大馱蝦這兒也有,更有人往返海陸,帶回人界出產的維羅綢緞、各式小吃、姑娘首飾,售價令人咋舌,顯得乏人乏魚問津

倒是出自海底城民之手,精心織造的捎,生意興隆。

其中,以鼓人所織之峭,色澤渾然天成,似晚霞,仿湛洋,若翠葉,不靠繁瑣繡功取勝,而是致柔質地,最是上品。

「給她挑幾塊布,裁些衣裳。」

蒲牢打斷正鞠躬哈腰,恭迎他大駕光臨的裁峭店店主滔滔不絕的謅言辭。

他領紅棗入內,將人交給店主,逞自落坐石椅,喝著魚僕遞上的茶沫。

裁峭店的店主,是只雌青蟹。

此刻,以精明俏艷的徐娘模樣招呼客人,只是雙手持剪的姿態,仍不改蟹鰲本色,隨她說話之時,手剪喀喀作響,不時夾夾合合。

「是是是,馬上辦!馬上辦!」青蟹店主婀娜步來,月要膚招搖生姿,在紅棗面前站定,手一翻,木匣內,各色的峭裁成掌心大小,方便客人翻覽、挑色。

「姑娘喜歡哪種頗色的捎」?我這店雖小,色系齊全,織峭的鼓女手巧心細,每匹峭皆是,!」血結晶,海市里,我自謙第二,可沒魚敢說是第一。」

「……都好」紅棗沒有特別偏好的顏色。

「綠色。」蒲牢插上嘴。

第一次見到她,她就是一身的綠,女敕得像新牙。

他對那時的她,記憶太深刻。

「綠峭好,四龍子好眼光!丙然是龍雕城英勇威武、睿智無雙的龍主之子,龍雕城有了您,才有今日富足安康,我們敬愛您、我們崇拜您——」開口五句不離阿諛,是城民的習慣。

奉承話完畢,才會進入正題。

「瞧瞧這匹,軟絲如雲,雖是綠,由深而淺、光影層疊,有數十種變化,一層峭料是女敕青,兩層峭料則變碧綠,三層又是全然不同,襯著姑娘膚白肉女敕……嗯,好看,真是好看。」店主取來

一匹綠銷,在紅棗身上比畫,自個兒一逞額首,自吹自擂。

「就這塊,量吧。」蒲牢也覺得合適。

店主得令,俐落為紅棗量身。

「何時能拿?」蒲牢問,隨手翻翻峭料木匣。晤,紅峭也不錯,她先前穿著大紅喜服,絲毫不遜于綠裳,鵝黃?沒見她穿過,值得挑戰……

「四龍子帶姑娘去海市逛一圈,再回來農裳便完成了。」她的裁峭店,可是出了名的交貨快又好,屋後一整排八爪鰻女,隨時備戰,等看開工。

「好,我晚點來取。」順手把木匣遞給青蟹店長,長指刷地滑過︰「上頭兩件上好的捎料,也全按她的身形,各來一套。」說完,大方付清貨款。

「謝謝四龍子!」店主眉開眼笑,恭送貴客出門,連串的謅詞,麻利得像順口溜,蒲牢他們走後良久,還能听出店主歌頌看「龍骸城不能沒有您……」,余音繚繞。

紅棗覺得新奇有趣,輕輕笑出聲。

第4章(2)

蒲牢莫名其妙,盯看那張淡淡淺笑,因而明耀起來的巴掌小臉。

「笑什麼?」

她眉眼輕舒,神色輕松,跟在他右手邊,緩緩走著,並且好奇張望,對于所見一切感到新鮮。

「你們這里的人……嗯魚蝦,表達敬意的方式,好直率。」狗腿得那麼理所當然,巧妙地融入日常生活的對話之中,在外人耳里听來,有些突兀,有些好笑,但他們似乎頗習慣,而且,熟練。

「這有什麼好笑?听久了只覺得煩。」蒲牢撇撇唇。

誰喜歡逛起街時,想嘗些路邊小吃,還得先接受一長串歌功頌德?

听完,連胃口也沒了。

「乍听之下,雖覺他們太過夸張,可又不讓人感到虛情假意,看來,是真心誠意的。」

瞧,才說完,馬上有位馱殼的龜爺爺,手捧一盤串物,健步如飛,送至蒲牢面前。

「四龍子,這是我家孫媳婦新創的菜,請您嘗嘗……」龜爺爺笑容謅甜,臉上皺紋越發地深,雙鰭互搓。

蒲牢接過,龜爺爺又殷勤地道︰「若有榮幸能獲龍子青睞,這新菜將成為我們龜家的傳世之寶,幾十代幾百代,源源不絕流傳下去……要是龍子喜歡,不知能否商借龍子威風雄壯、響亮好听、如雷貫耳的好名兒,用來幫新菜取名,給它響當當的美名——」

「後頭的廢話,省掉!」蒲牢光看龜爺爺嘴一張,就知道後頭還有更多的餡媚話,等著冒出來。他面目冷獰,惡聲阻止。

這號神情沒嚇跑龜爺爺,龜爺爺乖乖閉嘴,依舊眸亮笑甜,希冀地看著蒲牢,靜候龍子品評。

她輕易能看得出,他們喜歡他。

即便他長相狠厲,眉不慈目不善,但也只是外在嚇人,他們認識的他,並不可懼,才會一個一個,被他吼了,斥了,仍舊積極靠過來。

他就是那種嗓門很大,卻嚇不退熟知他本性的人們……

三字形容,紙老虎。

蒲牢拿了一串給她,其余兩三口便吃個精光。

「不錯,是鰻串。」他說給紅棗听,讓她知道手里串物的食材為何。

「對對,魚刺全給挑掉了,蘸上甜醬,烤到焦香,我們想叫它『蒲燒鰻,全名是『蒲牢龍子親嘗,品質保證,燒燙燙熱呼呼之美昧烤鰻串』……

取龍子威名一字,以茲紀念……」龜爺爺一臉祈求,嘴里有好多奉承的句子,想忍,又忍不住,痛苦地唇角微顫。

「準了準了。」蒲牢大刺刺的,沒禁沒忌,不介意名字變成商品。

標爺爺歡呼一聲,連連道謝,趕忙去掛名販售,奔回巨大沫泡里,沫泡阻隔了海水,里頭架起幾座烤爐,正烤著數十串的鰻。

「你……很受愛戴嘛。」她做出結論。

「嗯?」他回過頭。

「初見外表,以為你應該是凶狠高傲的人,城民見著你,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動輒得咎,觸怒了你,實際上,你在他們眼中,是極好相處的主子嗎?」她小口咬下鰻串,唇上濡著褐色醬汁,她伸舌,吮去醬汁。

「我哪知道他們眼中,我是怎樣的主子?!」這種芝麻小事,他不會浪費精神去思索。

他現在思索的是……她手里那串鰻,比他方才吞的,還要好吃是不是?!

他听見自己咽唾的咕嚕聲,隨她探舌吮醬,隨她張口咬鰻肉,他喉結起伏,目光恫恫,看她。

「……你要吃?」她以為他的炙燙眼神,是針對手中那串……蒲燒鰻。

沾有甜醬的小嘴,微微啟合,甜甜的嗓,問著︰你要吃?

吃什麼?吃蒲燒鰻?還是,吃她?

後者竟然比前者……更教他期待?

蒲燒鰻的滋味,他已經嘗過,所以誘惑力不及她來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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