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是好呀,去狐神大人那兒干嘛?」九龍子還在吃果子。
「找你五嫂,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狻猊此話一出,房間瞬開默然。
猛地——
「你跟小瘋子成親了?!」四龍子吼出在場眾人的驚訝。
「拜過天地,大肆宴客,接受大伙兒恭喜祝賀,名副其實。」狻猊說的全是實話,半點不假。
「沒拜過你老爹我,一切都不算數!」龍主跳出來,大喝反對。
「有哦,我拿了塊木板,寫上父王母妃的尊名,恭恭敬敬擺在桌上,與你媳婦兒行過大禮跪拜。」別看他平時不怎麼孝順,心里可時時記掛親爹親娘,人生遇大事,賜他生命的重要雙親,怎能漏掉?
再者,延維第一次進到龍骸城,他便帶她到龍主面前,請求龍主主婚,那時龍主沒反對,如今相反對也太遲。
就算眾人以為他當時只是說笑,他心里清楚,他是認真的。
拿木板寫名字……你當是在拜牌位哦?!龍主老臉扭曲,笑不出來。
「糟糕了,五哥這下算守寡嗎?」九龍子心直口快,話,一溜煙從嘴里跑出來。
「守寡的定義不是這樣吧?女人死丈夫才叫守寡,五哥的情況應該叫……跑了夫人。」八龍子很認真地糾正九龍子用辭。
「誰知道她跑掉之後,會不會遇到危險死掉,說不定一出城去,馬上被仇家追殺,那五哥就守寡了呀。」
「男人死了妻子叫鰥。鰥魚你知道吧?從沒人見過一對鰥魚出沒,永遠只有一尾。」
「誰說鰥魚沒有成對,那小鰥魚哪來的呀?沒本事瞧見它們恩愛,就說鰥是孤獨老死的物種,怎不說是他們見識淺薄——」九龍子撇撇嘴,嗤哼。
「小九,你方才說糟糕是什麼意思?」狻猊打斷兩只弟弟對于鰥寡孤獨的討論,只想弄明白九龍子無心道出的話語。
九龍子撓撓臉,發現頰上沾了吃剩的果粒和汁液,指月復擷住它們,往嘴里送,吮著指的唇,很忙,忙著吃、忙著說︰
「我們沒人知道她和你成親,把她當成仇人一樣對待趕出龍骸城……呀不,是她自己走出去的。」
「她來過?!」
「她把你送來的呀,魂魄,裝在一顆小球里。」九龍子右手比劃了個大概形狀。「有了二伯父帶回的身體,加上她從鬼差手中搶回來的魂魄,剛好讓父王替你進行還魂。」你才能像此刻活跳跳,坐在床上說話哩。
她吧你送來的呀,魂魄,裝在一顆小星球里。九龍子右手比劃了個大概的形狀、有了二伯父帶回的身體,加上她從鬼差手中搶回來的魂魄,剛好讓父王替你進行還魂。你才能想此刻活跳跳,坐在床上說話里
「為什麼不留下她?」
「她自己說要走的呀,她說一輩子都不要見你,永遠和你斷了瓜葛,要去你找不到地方,就連消去她的記憶這項做法,也是她提醒父王,父王才想起來還有這賤招呢。」九龍子有問必答,知道什麼便說什麼。
「她在生我的氣嗎?氣我自作主張,對她銫了替身術?」
才會說出一輩子不想見的氣話?
九龍子搖頭,「她看起來不像生氣呀,她跪在父王面前,頭一直磕一直磕一直磕……」
狻猊目光瞟往龍主,龍主滿臉心虛,活像做了啥見不得人的壞事,好半晌不敢和兒子對上眼神。
「你對她做了什麼?」狻猊口氣輕軟軟,問得平穩淡然,只不過這分平穩淡然,卻是風暴前夕的假象。
「……我、我什麼都沒做!全是她自己說的!」龍主立刻撇清關系。「沒人逼她走,也沒人逼她說出重話,是她自個兒一古腦 里啪啦說個沒停,根本不給人插嘴機會。我只是小小嚇唬、嚇唬她,哪知道她反應激烈……我就順水推舟……」目送她離開而已。
「她求父王救你,甘願付出代價,允諾與你斬斷所有關系,以換取案王點頭答應。」大龍子淡定的輕嗓介入,為龍主解釋,為狻猊解惑。
幽幽悅耳的天籟之聲,如曲似調,陳述著數月之前的那一日,延維跪在那兒,額心撞地,響亮的叩首聲,以及她所道出的每字每句——
我……我走,我離開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見他。
你要我做什麼都好!我什麼條件都答應!只求你救他!
能答應……救他嗎?
那像是極哀淒的曲調,不泣訴情郎負心變節,不詠嘆殘秋寒冬,這曲兒只唱出一股情思,願心上之人,安好健康,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大龍子耳聞天下數以萬計的音律,最最揪心刺人的,莫過于此。
莫過于,明知道會失去狻猊,她亦無妨,寧可由他生命中退出,也要換來他的活命……
人間蒸發。
不,不僅人間,上天下海,都尋覓不著她的蹤影。
仿佛一抹散盡的煙,虛無了,飄渺了,再也無法佇留于何處。
狻猊找不到她。
她如她所言那般,消失得干淨,像這世上從來沒有延維存在過一樣。
能找、該找的地方,他沒有錯放過,只是去了,僅僅找到失望和沮喪。
就連西海城,他也跑了一趟,從西海龍王口中確定,她並沒有傻傻回去送死,至少,暫時松了口氣,不用為她的死訊擔心。
她將自己藏在哪里?
她回去過珍珠閣,閣里眾人皆見到了她,算算是她把魂魄送回龍骸城後,沒幾天的事。
據郭強說,她回珍珠閣的那日,正巧遇上郭強答應接納逃妻,再給她一次機會,一家子準備團聚,閣里辦了幾桌吃喝,慶祝人家夫妻破鏡重圓。
「……夫人她,瞅著我旗子定定看,說也奇怪,我妻子好似很怕夫人,不停發抖,夫人只問了我妻一句︰『你是真心悔改嗎?若是,就好好留下來,若不是……』後頭是湊在我妻子耳邊說的,我也沒听清楚,說完那句,夫人便上樓了。」
冰強回憶當時,仍是一臉難以置信。
「而後我妻子……不,不該這樣稱呼,小茹她娘……就想突然發狂一樣,在廳里又哭又叫,把她回來找我的原因說了出來。唉,我只是受了點小刺激,想到自己險些又錯信了她,感覺很窩囊、很不爽快,小茹就……怎樣都想不到,她親娘根本沒有悔悟,而是沖著錢財來,她連她奸夫暫居在客棧哪間房,全說漏了嘴,我想,應該是酒後吐真言吧。」
並不是,是延維,是他揭破了小茹她娘的惡計,將郭強父女所可能受到的傷害,降至最低。
「夫人呢?她回來後……做了什麼?」狻猊對別人的家務事,一丁點興趣也沒有,管郭強最後是轟走小茹她娘,或是錢打發掉她,他全沒有意見,重點是——延維呢?!
「夫人在你們房里待了很久時間,再下樓時,只說她有件事兒要辦……」
要辦的事兒,竟是去林府,找林櫻花。
「仙女!肯定是仙女沒錯!好美好美好美的仙女,是上天派她下來,替我家櫻花治病!」林師傅對此事津津樂道,哪怕事已過數月,他仍是興高采烈,逢人便重說一回。
詳細情況是如何呢?——一開始,定會有人這麼問,到後來,大伙兒听慣了,早省略多此一舉,反正林師傅仍會開心地接續說下去。
「就在某天夜里,仙女入了櫻花夢里,說能為櫻花治病,只見她將掌心貼向櫻花的胸口,溫暖的光芒籠罩,沒一會兒,櫻花便覺得胸臆郁積之氣,通暢無比,像久壓心上的大石,被人一把搬走呢。」這些,當然也是他從女兒口中听來的。隔日女兒半信半疑告訴他時,他特地青睞大夫為櫻花診脈,果真半點病因不存,脈象與尋常健康人無異,林府上上下下,為此欣喜若狂。